神国之内。
当陆安赶到这里时,十三重臣已悉数到齐。
相比之前的联合大行动,而今他们已被新皇调遣各地各自为战,向腐朽的旧秩序发起大崩坏。
别看现如今外界的热榜咨询皆与西部地区有关,实际上其他人搞出来的动静也不小。
将军率领自己的军团一路犁庭扫穴,且在墨千劫的帮助之下荡平了银海白家某支脉开枝散叶到海外的海上岛国。
也正是这一战,让百里藏锋直观感受到了陆安曾经的提醒。
这个墨千劫,果真不是凡物!
圣面獠牙大嘴一张,战场之上吞噬白家子弟的寿元血气,硬生生将他们吸成了一具又一具风吹就碎的干尸!
手段堪称至阴至邪,但他所表现出来的气场,却又充满了煌煌浩荡圣气!
极其矛盾,难怪会被称之为仙僵。
有他负责从旁协助,自己的军队反倒变成了打下手的,一人能足以成军!
雪君亦是如此,他招募到了不少来自异域的文明天骄,相比于其他同僚热衷于攻城拔寨,他更乐意对那些巨头势力下手,带着人一一登门拜访。
不为其他,一是为了威慑,二是搜查与古王宗脉勾结的嫌犯,三是打秋风。
拜托,打仗也是要军饷的!
以奥奇铎这吝啬鬼的性子,给的那点行动经费够谁使的呀,尤其是那些文明天骄,钱要是少了,他还怎么带好队伍。
所以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咯,那些大企业大势力不就是现成的银行么。
要么花钱消灾,要么就休怪他们先礼后兵。
可以说在座的各位里面,就属雪君带的兵最像土匪。
每个人都在为了革命事业而奋斗,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倒也难得。
要知道这次聚会,可没有伊瑟薇的神谕干涉。
等陆安到来,本次会议的主题也正式开始。
首先,便是由苗妙淼这个会议发起人发表讲话。
“我这边遇到的事就不再赘述了,大家帮我想想办法吧。”
相比上次分别前,此时的苗妙淼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显然已经因为自身所面临的困境感到束手无策。
以她的性子,除非百般无奈,否则是绝不可能随便开口求助他人的。
闻听此言,所有人都沉默了。
苗妙淼所遭遇的事,他们已经了解了个大概。
葛家当代家主葛千秋的小孙女葛琬倩,利用族中圣器——九曲断魂同命锁绑架了所在城市的十万余名百姓,将他们的性命与自己相连。
这便是九曲断魂同命锁的能力之一,可将彼此性命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而今,这种强大的圣器却成为了他们的掣肘。
若是强行灭杀葛琬倩,城中十万余市民也将给她陪葬。
若是不杀葛琬倩,这个软肋便会被她牢牢抓住更加得寸进尺。
关键是,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场专由葛家设计的针对他们的阳谋!
葛琬倩这个人,只是被推到台前的棋子。
至于为何身为葛家家主葛千秋的小孙女还会被推到台前当棋子,究其原因并非不受家中待见,而是她自小身患离奇绝症,无药可医无人可救。
看似年纪轻轻,实则已无多少年活头。
此番算计,大抵也是她自己毛遂自荐,以此残躯为家族做贡献,置他们于两难之境。
若他们敢动手,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葛家完全可以借机发挥大书特书,大肆宣扬他们新皇派滥杀无辜,全城十万余百姓惨遭毒手!
这可是十万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十万头除了吃就是睡的畜生!
他们要是敢杀,第二天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形象立马便会在铺天盖地的舆论攻势之下土崩瓦解,包括一直装聋作哑的女皇派都会下场介入。
届时他们面临的挑战将更为严峻,甚至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这十万多条鲜活人命就是一块烫手山芋,谁若沾上都会惹来大麻烦。
可若是不杀,葛琬倩能仗着这十万余人为所欲为。
永远不要怀疑一个绝症患者有多疯狂,尤其她还命不久矣。
可以说无论怎么选择,都会身中葛家的奸计!
从九曲断魂同命锁将葛琬倩和十万市民们彼此串连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们必将陷入被动。
饶是雪君听了也不禁挠头深感麻爪,不由地将视线转移到奥奇铎这些智囊身上。
可即便阅历深厚如老爷子,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禁眉头紧锁,久久不曾言语。
“不好办呐……”奥奇铎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这就是一个十足十的无解阳谋。
其实硬说的话,破解的方式也很简单。
斩断九曲断魂同命锁的能力即可。
可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又谈何容易。
那可是九曲断魂同命锁!女皇以原初七虫之本源遗骸锻造而成,乃货真价实的完整神器!
他们来斩断圣器的同命之锁,开什么玩笑!
至于请陛下出手,别想啦!
有最初誓言这个限制在,陛下无法以任何方式直接影响古王宗脉的子嗣!
难题……似乎无解。
滥杀无辜的罪名,在场没任何一个人愿意背负,更不愿手上沾染无辜百姓的血。
一个两个也就罢了,这可是整整十多万啊!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谁若沾了他们的血,谁就是遗臭万年的千古罪人!连带家人同族们一起蒙羞!被戳万世脊梁骨!
“晚点,我到你那去一趟。”
气氛愈加沉默凝重之时,自打进来后就一直坐在星星旁边未曾开口的魔王说话了。
一语既出,全场皆惊!
“亚托克斯老哥,你……”
达科亚等人豁然抬首,睁大的眼眸之中蕴含着浓浓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岂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魔王这是……要把责任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啊!
“你想怎么处理?”
奥奇铎目光如电,试图这场对视中看清对方深邃而又不可直视的内心。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陆安只是淡然一笑,并未透露具体的解决方案。
见他们还想说什么,却是无比胸有成竹的气魄淡然笑道:“别管那么多,交给我就好,天……”
“塌不下来!”
“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不交给我,难道交给将军你去办?”
陆安斩钉截铁打断了百里藏锋刚到嘴边的话:“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可以现在就说出来,还是说你打算派遣你手底下的正规军去屠戮百姓?”
将军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派遣自己手底下的兵屠戮全城?别开玩笑了!
就算自己能开得了这个口,手下人也不会干的,反而会怀疑他是不是假冒被夺舍的!
“既然都没话说,就先这样吧,我先回去准备一下,到时候碰头。”
陆安站起来,宣告此话题的终结,身形自行在原地消散。
“魔王他……”
“相信亚托克斯老哥吧,他应该有能力解决这个困境。”
事已至此,雪君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陆安身上,期盼他能破解葛家这条毒计!
西部地区这边。
从神国归来,陆安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随行的奥琳娜。
“我得去南部那边一趟,这里就交给你了,行程依旧不变,懂?”
“懂懂懂!”奥琳娜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放心去吧,不会耽搁的,少了你一样没人能拦住我们的脚步。”
不管再怎么说,她也是当代火之圣剑使,就算没陆安这般强大的实力,一样能稳住场面。
“行,那就交给你了,带兵打仗方面的事应该不用我教你吧。”
临走前,陆安不忘叮嘱一遍。
现如今随着他们占领的地盘越来越大,遇到的顽固分子也越来越多。
尽管不是每个人都像尤瓦伊这般变态,但抵抗的力度照样不容小觑。
行军时多留个心眼,省得中了他人陷阱奸计。
“嗯哼~以我们的阵容,再不济应该也能撑到你回来。”
奥琳娜抽了一口烟,预想中最坏最坏的情况,无非是行军途中被古金王氏联合深渊袭击,所罗洛斯等一众深渊之子齐出。
但即便如此,她相信陆安也能立时感应到并瞬移归来,反向包围他们的联军!
“走了。”
都是成年人了,何况还是一位头脑灵活的精灵商人,他相信奥琳娜不需要自己凡事都事无巨细的交代一遍,点到为止即可。
挥挥手,陆安便一步离开西部地区,前往苗妙淼所在的南部军营。
……
南部地区·奥匹斯千森泽地。
西部地区的干旱环境不同,南部地区这边常年气候湿度较大植被茂盛,盛产各类草系虫蛊。
对于此类虫兽而言,身处这种环境有着天然的主场优势,战力大幅提升。
而喵喵喵所率领的军队,就暂时驻扎于千森泽地这片区域。
刚一过来,陆安就被这里的环境搞得颇为不适。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水汽,脚下的泥土松软得不成形,稍一用力踩踏,便会“噗叽噗叽”地往外挤出泥水。
地面上积着成片的水洼,浓郁的水汽在空气中凝结成朦胧的薄雾。
以陆安的目力,依稀可见在军营五里开外,一座巍峨的城池正在雾霭中若隐若现。
同样是百丈高的护城城墙,但材质不同于寻常的金铁石料,乃是由古藤巨木构成,表面泛起青金色的光泽,看起来比金铁更为坚固万分!
这是隶属于宝翠中心城下级的一座二线城市,其名为千泽市。
事实上,作为一个二线城市,其中的人口又何止十万,足足千百万有余。
只是而今,这座城市早已人去楼空,徒留十七万人在此。
至于原因,亦是葛家所为。
因为并非圣器真正的主人,葛琬倩无法一次性串联百万人,为防止他们捣乱,只能将剩余的人口全部赶了出去,迁徙转移到附近的上级城市。
其实葛琬倩不是没考虑过杀人灭口,就地坑杀这些无用之人,但葛千秋否决了这个提议。
原因无他,怕事情败露。
只是驱赶的话,他们还可以从这方面做文章。
若是坑杀后败露,事情将会变得极为不利,到时候,女皇派那些老顽固非得借机下场,伙同新皇派狠狠咬他们一口!
这不,在葛千秋这只老狐狸的操作之下,葛琬倩不仅成功转移了千泽市剩余的无用人口,还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将这件事变成了打向新皇派的子弹!
当日转移之时,葛千秋派出了一些私兵假冒新皇战士攻城,在葛琬倩率兵的大力“反抗之下”勉强逼退了对方。
并且还从外地叫来了许多运输机,将市民百姓转移出城,前往其他地方避难。
在此期间,伪装成新皇派的私兵发起了一轮又一轮攻势,尽管葛琬倩为了拖延时间奋力率兵抵抗,但还是有十七万的人没能一同跟随撤离。
至于为何恰好就是这十七万人口,意义已不言而喻。
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将葛琬倩塑造成了一位巾帼女英雄,而新皇派则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反派。
就在不久前,葛琬倩开了一场面向各地的直播。
这一次的直播,并非由新皇派强行骇入各地网络发起的,而是葛家利用自己的人脉优势且在其他几家的大力配合之下联合展开的。
可谓是“官方”直播!
直播中,葛琬倩站在城楼之上眺望远方,与行军至此的新皇军队隔空对峙,发出了人在城在,城亡人亡的誓言。
在她之后,三万精兵与十七万百姓齐声呐喊,声音震天响。
看得人热血沸腾,心神激荡。
迷惑性极强,完完全全把苗妙淼推到了民众的对立面,挟大义站在道德制高点。
苗妙淼就是顾忌这一点才迟迟不敢妄动,而是选择在城外不远处驻军。
对于魔王的到来,苗妙淼的直属部队是知道的,见到他的第一时间便齐声行礼。
“亚托克斯,你打算怎么做?”
苗妙淼现在很气,明明凭借她的实力能够轻松摧毁千泽市,却因为葛琬倩这一手挟天子以令诸侯而进退两难。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们什么也不用做,交给我就好。”
难得的,陆安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伸出手,揉了揉这个星瞳萝莉的脑袋瓜,冷酷邪魅的脸上挂着一抹令人安心的微笑。
眼见此景,苗妙淼周围的下属们大气都不敢喘,意识到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画面。
魔王大人竟然当着他们的面,摸了星星大人的头!
“亚托克斯,你难道……”
然而苗妙淼此时却没在乎那么多,她从陆安掌心传来的温度之中感受到了另一层含义,倏然睁大的眼眸。
“嘘!好好看我表演!”
陆安松开了手,扭头遥望在雾中若隐若现的千泽孤城,转身潇洒离开。
千泽市。
葛琬倩站在城楼之上,默然遥望远方模糊到看不清的军营轮廓,心中泛起一丝冷笑。
星星,苗妙淼,继承了古老血裔之力的长生不老之物,面对这种困境,你会如何选择呢?
真是……好期待呢!
葛琬倩,葛家家主葛千秋地第五个孙女,也是年龄最小的那一个。
正值大好年华的她,本该好好享受美好的生活,怎奈天意弄人,自打出生之时她就身患一种古怪绝症。
表面上看没什么,但内在的身体机能与精神意识却是日渐腐朽,纵使寻遍名医也无药可救。
而今的她,已然步入了生命的最后关头。
也正因如此,她才毛遂自荐,以自身性命设此无解阳谋之举,邀请新皇派前来对弈。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将是最后的赢家!
现如今,就看这颗星星是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还是至此从天上陨落,被她这个将死之人所捕获。
哒、哒、哒……
“来了!”
大雾之中,忽有沉重的脚步渐渐响起,仿佛有某种庞然大物正在缓慢逼近、移动。
葛琬倩心神一凝,连忙给旁边的葛家副手打了个眼神。
不出一会,一场面向各大经济特区的直播便再次开启。
标题——【正义终将到来,伪皇的暴行终将清算!】
一开播,立马吸引了海量观众的入驻。
不止如此,葛琬倩还素手一挥,命人完全不设防地敞开城门。
城内,十七万个被她性命相连并间接洗脑的市民齐齐簇拥在城门之后,每一个脸上都抱着视死如归的决绝神态。
葛琬倩心里清楚,以她手里的兵力根本抵挡不住苗妙淼的进攻,但眼下这十七万手无缚鸡之力的市民百姓,便是她最大的杀手锏!
“来吧,让我看看你会怎样选择……”葛琬倩心中低声呢喃,心中充满了期待。
然而。
当直播间里议论纷纷,当各地大小势力组织密切关注此地局势走向,当葛琬倩心中充满期待之时,那从大雾中踏空而来的身影,却是令所有人心头剧震!
幽暗的披风带来不祥灾厄,紧贴身子的生物甲胄上漆黑如墨,缝隙中泛起森冷的妖异紫光。
邪魅魔脸只剩冰冷,分裂的猩红瞳孔之中唯有一片漠视万物的死寂与冷漠。
心中的期待顷刻荡然无存,葛琬倩就像一只被扼住喉咙的鸭子,内心深处不由自主滋生出一丝难言的恐惧。
魔王!亚托克斯!
怎么回事?为什么来的人会是他?苗妙淼呢?苗妙淼在哪?!
人的名树的影。
相比最近安分不少的星星苗妙淼,魔王亚托克斯可谓是凶名在外。
每一次扬名,无一不是伴随着血与火!
“不!不!别慌!就算是魔王又如何?就算是他,也没能力破解此局!”
葛琬倩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看向前方缓步踏空而来的可怕身影厉声大喝。
“魔王!你是来毁灭我们千泽市的吗?!”
她这一番凌厉的质问就像打开了某种开关。
簇拥在城门后的市民密密麻麻,此刻尽数被怒火点燃,他们用最仇视的目光一同射向天上那灾厄的宣告者,破口大骂的声音顷刻淹没了周遭。
“滚!滚回去!千泽市不需要你们这群该死的刽子手!”
“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家乡,不欢迎任何女皇的背信者!你们想占领它,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对!要么滚!要么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千泽永远不属于你们这群战争罪人!”
“我的儿子就是死在你们手上,大家……站起来吧!就算是死!我们也不能饱受这群恶魔的压迫!”
“誓死与葛城主同在!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一声接一声,一浪高过一浪,民众的声音众志成城,感染了直播间的大部分观众。
没人注意到,城楼之上葛琬倩嘴角隐隐含笑。
这……就是她最大的王牌呀!
“收手吧,魔王!”
人群之中,有人站出来厉声高喝。
这是一个来自千泽市的执法队成员,沧桑的脸上满是岁月磨痕,此时的他饱含热泪,哽咽道:
“我们的家园,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审判的权力永远只属于秩序的群体,而不是落到个人手中!”
“当个体的意志可以随意决定他人生死,无论他的初衷理想多么高尚,都改变不了他是秩序破坏者的事实!”
“我们的国家,还没沦落到需要由个体来审判他人的程度!葛城主是好是坏,公道自在人心!”
“律法,才是一个国家、一个文明的根本!”
一番肺腑之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令人动容。
但……
却依旧改变不了魔王那冷峻的脸庞,仿佛在他胸腔中鲜活跃动的心脏,早已冷的如冰似铁!
“律法……多么遥远的词汇。”
短暂沉默片刻,陆安终于在这场恶毒的直播中,首次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
猩红色的重瞳隐含一丝追忆。
“曾几何时,也有人试图以律法束缚本座,大概……是本座血亲遭受迫害威胁的时候吧。”
“犹记得……那个被本座屠戮一空的势力,好像叫什么金钱帮。”
谈及此处,他眼中的追忆逐渐转化为不加掩饰的不屑讥讽。
“本座覆灭他们之后,也曾有一个执法官员对本座说过类似的话。”
“可叹现如今,本座已成武圣,而那个让本座连名字都不曾记得的无名小卒,早已丧失了与本座平等对话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