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园的春日宴,空气里浮动着新柳的嫩香、酒液的醇厚,还有丝竹管弦纠缠在一起的靡靡之音。雕梁画栋的厅堂里,名流高冠博带,仕女环佩叮当,一片升平气象。
李白斜倚在角落的朱漆廊柱上,一身半旧的青衫与这满目锦绣格格不入。他手里拎着一只空了大半的银酒壶,眼神空茫地掠过那些推杯换盏、笑语喧哗的身影,像隔着一层磨砂的琉璃在看另一个世界。
“所谓情爱?”他心里嗤笑一声,喉头滚动,辛辣的酒液滑下去,却压不住那份早已刻入骨髓的、带着铁锈味的孤寂。
自从许紫嫣像一缕抓不住的烟霞消散在病榻之上,这万丈红尘于他,便只剩一场漫长的醉。他把自己放逐在山水与酒坛之间,以为早已筑起铜墙铁壁,再没有什么能撼动那颗沉寂的心。
直到——
一阵清泠泠的琴音,如同山涧破冰的初泉,陡然切开了宴席上浑浊的喧嚣。那琴声并不如何高亢激昂,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攫住了李白游离的神魂。他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目光穿过晃动的琉璃灯影,越过攒动的人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水榭另一端。
那里,一架素雅的焦尾琴后,端坐着一位年轻女子。一身天水碧的素纱襦裙,发髻间只簪了一支莹润的白玉簪。她微微垂首,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流淌,神情专注而宁静,周遭的浮华仿佛与她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李白的呼吸骤然停滞!
手里的银酒壶“哐当”一声砸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残余的酒浆溅湿了他的袍角和靴子。可他却浑然未觉,所有的感官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死死钉在那张侧脸上。
那眉眼!那鼻梁的弧度!那低头时颈项弯出的、脆弱又优美的线条!
竟与深埋在他心底、早已被时光蒙尘却永不褪色的那张容颜——许紫嫣,有七八分相似!
不,不止是容貌。是她抚琴时,那微微蹙起的眉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愁绪;是她指尖拨动琴弦时,那右手小指会不自觉地、极其细微地向上翘起一个独特的弧度——那是独属于紫嫣的习惯!是他在无数个夜晚,伴着她琴声读书时,烙印在眼底的细节!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又猛地被投入滚沸的油锅。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脚下踉跄,几乎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冰凉的廊柱,指尖用力到泛白,才勉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幻象……定是醉得太狠了……”
李白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绝伦的念头。他闭上眼,再睁开,那水榭中的倩影依旧清晰,甚至那抚琴的姿态,那周身萦绕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疏离感,都与记忆深处那个人影严丝合缝地重叠!
“李翰林?李翰林您没事吧?”
一个相熟的文士被酒壶落地的声响惊动,关切地凑过来询问,试图搀扶他。
虽说李白早已被赐金放还,但这些所谓的文坛雅士还是习惯如此称呼他,毕竟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李白猛地一挥手,动作大得几乎将那文士推开。
“无事!”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粗暴的急切。
“走开!都走开!”
他粗暴地拨开试图靠近的人,目光像生了根,死死锁在水榭的方向,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定地朝那边挤去。他必须靠近些!再靠近些!看清那双眼睛!看清那是不是一场荒诞的、由思念和烈酒共同酿造的噩梦!
人群因他的失态而投来诧异和探寻的目光,窃窃私语声嗡嗡响起。李白充耳不闻。他像个在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眼中只剩下那唯一的、可能是幻觉的甘泉。他跌跌撞撞地穿过衣香鬓影,撞开了几个挡路的宾客,全然不顾那些不满的惊呼。
水榭越来越近。
琴音停了。
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异样,缓缓抬起头,目光带着一丝被打扰的疑惑,朝骚动的源头望来。
四目,终于在喧闹的背景下,隔着短短的距离,猝然相接!
轰——!
李白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有惊雷炸响!
不是幻觉!
那双眼睛!清澈,沉静,深处却像藏着难以化开的薄雾,带着一点天生的、惹人怜惜的忧郁。正是这双眼睛,无数次在梦中将他凝望!正是这双眼睛的主人,曾用最温柔的声音唤他“小李哥哥”!
“紫……嫣……?”一个破碎的、低不可闻的名字,带着积压了半生的思念与锥心刺骨的痛楚,不受控制地从他颤抖的唇间逸出。声音虽轻,却清晰地落入了周遭几个离得近的人耳中。
那女子显然听到了这声呼唤,也看清了李白此刻失魂落魄、眼中翻涌着巨大惊涛骇浪的模样。
她秀丽的眉头明显地蹙了起来,清澈的眸子里先是掠过一丝茫然,随即迅速被一种混合着戒备与不悦的情绪取代。
她并未回应,只是迅速移开了视线,仿佛被什么不洁的东西玷污了目光,侧身对身旁侍立的丫鬟低语了一句,起身便欲离开水榭。
“等等!”李白几乎是扑了过去,手臂伸出,想要抓住什么,指尖却只拂过她飘起的、带着淡淡兰草气息的裙裾一角。
那女子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背影透着拒人千里的冰冷。
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适时地挡在了李白面前,脸上堆着职业化的、不容置疑的假笑:“李翰林,您醉了。我家小姐姓宗,乃曾当朝宰相宗楚客大人之孙女。您认错人了。请自重,莫要惊扰了小姐。”
语气恭敬,却字字如冰锥,扎在李白混乱的心神上。
宗楚客之孙女?宗氏?
李白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那抹碧色的身影已在丫鬟的簇拥下,迅速消失在回廊的拐角,只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兰草香,和他指尖残留的、虚无的触感。
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揉搓,又酸又痛。不是紫嫣?宗氏?宰相之女?一连串的身份信息砸得他头晕目眩。
可那张脸!那个眼神!那个小指微翘的动作!世间怎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不……不可能……”李白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地盯着那空无一人的水榭,仿佛那里还残留着那抹惊鸿一瞥的幻影。周围宾客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那些探究的、嘲弄的、同情的眼神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困在原地。
“李翰林,您看这……”先前那个文士再次上前,带着几分尴尬,想要打圆场。
李白猛地一挥手,粗暴地打断了他。
“滚!”
他低吼一声,声音嘶哑如同困兽。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弯腰一把抄起地上那个空瘪变形的银酒壶,看也不看,仰头将壶底残留的最后几滴辛辣液体灌入喉咙。
灼烧感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却丝毫压不住心口那片冰冷彻骨的茫然和翻江倒海的惊疑。
封心锁爱?多么可笑的自以为是!那道他以为坚不可摧的心防,竟在惊鸿一瞥的瞬间,如同烈日下的薄冰,碎裂得无声无息。
他需要酒。更多的酒。烈得足以烧穿这荒谬的现实,烧掉那张酷似紫嫣、却又属于另一个陌生女子的脸!
李白跌跌撞撞地冲出喧闹的宴厅,一头扎进梁园深处曲折的回廊。春日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在他踉跄的身影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他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只想逃离那些探究的目光,逃离那个将他瞬间击溃的“幻影”。
然而,脚步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朝着方才那抹碧色身影消失的方向追去。理智在咆哮着危险和荒唐,可心底那个疯狂的声音却在嘶喊:再看一眼!必须再看一眼!他要知道,那究竟是不是一场梦!
廊外,一丛开得正盛的桃花树下,那抹让他魂飞魄散的碧色身影正驻足。宗氏似乎在欣赏那灼灼其华的花枝,微微仰着头,侧脸在粉白花瓣的映衬下,线条柔和得令人心碎。阳光勾勒着她纤长的睫毛,在她光洁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那个角度,那种专注凝望的姿态……
李白猛地刹住脚步,将自己狼狈地藏在一根粗大的廊柱之后,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他死死捂住嘴,生怕粗重的喘息惊扰了前方的人。他贪婪地、近乎绝望地用目光描摹着那个侧影,每一个细节都在残忍地印证着——像!太像了!那眉梢眼角的韵味,那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的沉静气质,分明就是紫嫣的翻版!
“小姐,起风了,仔细着凉。”
丫鬟轻声提醒,将一件薄薄的素色披风披在宗氏肩上。
宗氏微微颔首,抬手拢了拢披风的领口。就在她抬手的一瞬间,李白瞳孔骤缩!她的右手小指,在拢衣领时,再次习惯性地、极其自然地向上微微翘起!那个独一无二的小动作,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扎进李白记忆最柔软的地方!
“紫嫣……”他痛苦地闭上眼,这个名字在唇齿间无声地碾磨,带着血沫般的苦涩。不是巧合!绝不可能是巧合!那刻入骨髓的习惯,怎会出现在另一个人身上?
“什么人?!”丫鬟警觉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惊疑,猛地朝李白藏身的廊柱方向看来。
李白悚然一惊,下意识地将身体更深地缩进阴影里。心跳如雷,几乎要冲破喉咙。
宗氏也循着丫鬟的目光望过来。她的视线平静地扫过那根廊柱,阴影处空无一物,李白已瞬间矮身蹲下。她秀丽的眉头再次微微蹙起,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随即又恢复了那种疏离的平静。
“许是看错了,一只野猫罢了。”宗氏的声音响起,清清冷冷,如同玉石相击,却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凉意,“走吧,有些乏了。”她不再停留,转身带着丫鬟,沿着另一条花径款款离去。
直到那抹碧色彻底消失在花木扶疏的深处,李白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冰冷的廊柱,缓缓滑坐在地。金砖地面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衣衫侵入骨髓,却远不及他心头的冰冷和混乱。
野猫?在她眼中,他方才的窥探,不过是一只见不得光的野猫?
羞耻、愤怒、还有那灭顶般席卷而来的、无法言说的巨大失落,几乎将他吞噬。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勉强维持住一丝清醒。
不是她?那这该死的相似从何而来?那独属于紫嫣的小动作又作何解释?
“封心锁爱……呵……”李白低低地笑起来,笑声嘶哑干涩,在空寂的回廊里回荡,充满了自嘲与苍凉。他摸索着腰间,却发现酒壶早已空空如也。一股强烈的、近乎自毁的冲动攫住了他。
“酒!拿酒来!”他猛地捶了一下地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回廊嘶吼。声音在雕梁画栋间撞击、回荡,最终消散,只留下更深的死寂和空虚。
然而,当吼声的回音彻底消失,另一种更执拗、更疯狂的念头却在心底破土而出,迅速疯长。
不,他不能就这样算了。他必须知道真相!这张脸,这动作,这让他瞬间溃不成军的“巧合”,到底意味着什么?是上天残酷的玩笑,还是……他不敢深想,却又忍不住去想的、那一丝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可能?
跟踪她。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藤蔓般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理智告诉他这是下作、是危险、是自取其辱。宗楚客的掌上明珠,岂是他一个浪荡诗人能觊觎窥探的?可心底那个疯狂的声音在呐喊:只看一眼!再偷偷地、远远地多看几眼!也许……也许能找到答案,能解开这噬心的谜团!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渐渐浸染了梁园的亭台楼阁。白日里的喧嚣褪去,只余下虫鸣唧唧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宗府别院西侧,一处僻静的绣楼,二楼的轩窗透出温暖的烛光。窗纸上,映出一个女子朦胧而窈窕的身影,她似乎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慢慢地梳理着如瀑的长发。
绣楼不远处,一株枝干虬结、树冠浓密的老槐树下,李白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已经一动不动地潜伏了许久。他身上的青衫被夜露打湿,紧贴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寒意,却无法冷却他眼中燃烧的、近乎偏执的火焰。
他像最耐心的猎人,又像最卑微的偷窥者,将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极致,贪婪地捕捉着绣楼里传出的任何一丝声响——丫鬟退下的脚步声,水盆里轻微的搅动声,烛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还有,那断断续续、极其细微的,属于她的、压抑的低咳。
那咳嗽声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夜色,带着一种熟悉的、强忍着的虚弱感。紫嫣当年缠绵病榻时,也是这般隐忍地低咳……李白的指甲又一次深深掐进了掌心的嫩肉里,用疼痛来对抗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流逝。月上中天,清冷的银辉洒满庭院,将槐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绣楼里的烛火终于熄灭了,窗纸上的人影消失,陷入一片黑暗的寂静。
李白依旧一动不动,像生了根。夜露凝结成水珠,顺着他散乱的鬓发滑落,滴进颈窝,冰凉刺骨。他在等,等一个渺茫的机会,等一个能解答他心头万般疑问的“证据”。这念头荒谬绝伦,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李白以为今夜又将徒劳无功,心头的火焰在寒露中一点点黯淡下去时——
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梦呓般的声音,从绣楼紧闭的窗棂缝隙中,极其模糊地飘了出来。
那声音断断续续,轻若游丝,仿佛在睡梦中无意识的呢喃。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却如同惊雷,狠狠劈中了槐树下的身影!
李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他猛地挺直了背脊,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所有的感官都死死锁定了那扇紧闭的窗户,屏住了呼吸,连心跳都似乎停止了。
那梦呓声又飘了出来,比刚才稍微清晰了一丝,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浸透了时光的委屈与苦涩:
“……夫君……这酒……好苦……”
“嗡——!”
李白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眼前金星乱迸,天旋地转!他死死抓住粗糙的槐树树干,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夫君!是他最亲近的人才会唤的称呼!这世间,只有一个人,会带着那样缠绵又嗔怪的语气唤他“夫君”!
酒好苦?
尘封的记忆如同被猛然撕裂的锦缎,汹涌而出!碎片纷飞,最终定格在多年前一个同样寂静的春夜。病榻上的紫嫣,苍白得近乎透明,他为了哄她开心,也为了驱散那药石的苦涩,亲手用初绽的杏花,尝试着酿了小小一坛酒。
酒成,他献宝似的捧到她面前。紫嫣浅尝了一口,黛眉便蹙了起来,将酒杯推还给他,带着病中的娇弱和一丝嗔意,声音也是这般模糊,带着委屈:
“夫君……这酒……好苦……”
那坛酒,他唤它“杏花春”。是他笨拙的心意,是他和紫嫣之间,不足为外人道的、最私密也最苦涩的甜蜜记忆!
这世间,除了他和早已香消玉殒的紫嫣,绝无第三人知晓那坛味道古怪的“杏花春”!更无人知晓,紫嫣在病榻上,曾用那样委屈的语气说过这句话!
“紫嫣……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回来了……”巨大的狂喜如同火山爆发,瞬间冲垮了李白所有的理智堤坝。他再也无法抑制,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连日来的窥探、怀疑、煎熬,在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最不可思议也最让他灵魂战栗的答案!
转世!
唯有转世轮回!唯有那缕他日夜思念的魂魄,挣脱了幽冥的束缚,重新投入了这滚滚红尘,寄居在这宗氏女子的躯壳之中!
什么封心锁爱!什么浪荡形骸!什么宗楚客孙女!在这惊破天地的真相面前,都变得轻如鸿毛,不值一提!他的紫嫣!他的妻子!跨越了生死的界限,就在眼前!
李白的心湖掀起惊涛骇浪,灵台之上布满尘埃,几乎与其灵魂融为一体的狂毒蠢蠢欲动,此时的他再无往日的理智可言。
狂喜淹没了他,也摧毁了他最后一丝谨慎。李白像疯了一样,从槐树的阴影里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全然不顾是否会惊动守夜的家丁,直扑向那扇紧闭的绣楼窗户!
“紫嫣!紫嫣!”他压低声音,却带着泣血般的颤抖和狂喜,用力拍打着窗棂,“是我!青莲!我找到你了!开门!快开门!”
窗内一片死寂。
方才那声梦呓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白的心骤然沉了下去,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难道刚才是幻觉?是他思念成疾产生的幻听?
“紫嫣!你听见了吗?是我!”他更加用力地拍打,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我知道是你!那坛杏花春……只有你知道它苦!只有你叫我夫君!”
窗内依旧没有回应。
就在李白几乎要被这死寂逼疯时,绣楼内突然亮起了微弱的烛光!窗纸上,映出一个人影迅速靠近。
“吱呀”一声,窗户被猛地从里面推开!
一张冷若冰霜、带着明显被惊扰的愠怒和无比疏离戒备的脸,出现在窗口。正是宗氏!她身上披着单薄的中衣,长发披散,显然是被吵醒。那双酷似紫嫣的眸子,此刻却像淬了寒冰的利刃,没有丝毫的温度,只有被冒犯的愤怒和深深的鄙夷,直直刺向窗外狼狈不堪的李白。
“深更半夜,李翰林在此鬼鬼祟祟,拍窗叫嚷,意欲何为?!”宗氏的声音如同冰珠子砸落玉盘,清脆,冰冷,带着高高在上的威压和毫不掩饰的厌恶,“你口中唤的‘紫嫣’又是何人?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