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把洗过的锅碗送回来后,一整个下午,元歌再没看到他。
坐在门槛上看着日头西沉,猎户还没回来,元歌起身进了灶房。
黄泥围了个灶台上放着一口锅,元歌记得是猎户去洗的那个。
木板拼凑的案板上并排放着两个陶罐,元歌打开左边略小些罐子,里面是白花花的雪花盐。
即便忘了过往,也知晓这雪花盐在这穷山僻壤吃不饱的山沟里,有多重要。
连忙盖好盖子,往里面放了放,免得失手打翻。
打开另外一个罐子,是一罐猪油,如今刚入秋,天还未转凉,猪油也并未凝结。
案板上吊着3个竹筐,元歌搬来小木墩站在上面,拿下竹筐一个个看过,一个里面放着白面馒头,一个里面放着鸡蛋,还有个里面放着几块腊肉。
把竹筐放好,坐在小木墩上发呆,一时间真不知该做些什么吃的给猎户。
回头,竟然在案板下又发现一个陶罐。弯着腰,伸手去拿那个陶罐,被身后的呵斥声吓的连忙回头:
“你做什么?”
猎户背着光站在灶房门口,元歌怯懦的连忙解释:
“我,我想给你做吃的,没,没找到玉米糁,见有个罐。”
“我来,你去坐着。”
元歌见猎户面露凶光,连忙起身,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
“我,给你烧火。”
“嗯。”
猎户点头,没再理会元歌。
元歌坐在灶台旁,仔细的添着柴,屋外的天色逐渐暗沉,灶台的光亮映在她脸上,巴掌大的小脸更精致了些。
在一旁做饭的猎户只瞥了一眼,便又忙着手里的动作,拿着勺子搅动着锅里的米粒。
热气让他有些烦躁,盖好锅盖,转身走出灶房。
无形的压迫感消失,元歌轻叹一声,还好这猎户买了自己。否则是吃一顿饿三天的日子,自己身上的伤一辈子都好不了。
坐在灶膛前,她没但感觉到热,反而整个身体暖洋洋的,忍不住又往灶膛塞了根柴。
等米粒吸干了水,猎户切下几片腊肉放在饭上面,又撒了一小撮雪花盐,盖上锅盖,又走了出去。
元歌把锅底下未燃烧完的柴退出来,放在灶坑里,柴上的火熄灭,灶房又陷入一片昏暗中。
屋外亮起一束火把,随之是猎户的脚步声。等猎户走进来时,手里拿着一把小葱。
元歌正奇怪自己方才为何听到脚步声,脑海中便出现猎户的样子时,只听哒哒哒哒切菜的声音在案板上响起。
元歌抬头看去,猎户把火把插在案板旁,正认真的切着手里的葱。
火光照亮了他的侧脸,只瞬间,元歌脑海中隐约出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元歌连忙低头,才没被猎户发现自己的异样。
打开锅盖香味扑面而来,猎户撒上葱花,拿过勺子翻搅,出声说道:
“吃饭。”
“好,好。”
元歌起身想去拿碗,可久坐麻木的腿险些让她摔倒。
踉跄着扶着灶台,抬头看着猎户,正要开口,猎户先一步说道:
“你坐。”
元歌点点头,坐在方才烧火的小木墩上。
猎户端着个小碗递给她:
“吃完还有。”
元歌连忙接过,轻声道谢,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吃饭时,一双竹筷子出现在眼前。
元歌再次道谢,猎户许是觉得烦了,轻声说道:
“你是我的人,无需道谢。”
元歌呆愣着抬头看着他,微弱的火光下面色更是柔和。
猎户许是幡然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端着碗走出灶房。
没有猎户在,元歌吃的开心,小口小口吃着喷香的米饭,这日子总算有了些盼头。
吃完饭,天黑的不见五指。猎户端着锅碗去山脚下的小河边洗,元歌拿过火把转身看着猎户:
“天黑,我给你照路。”
猎户点头走出灶房,元歌连忙跟上。
一路向下,路面有些难走,猎户又走的快,元歌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猎户听到身后细密的脚步声,这才放慢步子。
元歌见猎户蹲下身洗锅,把火把插在一旁的石碓里。找了个干净的小水坑,洗着脸上的污泥。
临走时,她拿起吃饭的空碗舀了一碗水,抬头看着猎户诧异的表情,轻声解释道:
“我,我想回去,擦擦身子。”
猎户迟疑片刻,把锅里的碗和勺子递给她:
“拿着。”
元歌倒掉碗里的水,拿起他递过来的碗放在一起。
猎户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等哗哗啦啦的河水装满铁锅才站起身,回头看着元歌:
“走吧。”
上坡路猎户走的慢了些,元歌跟着他的步子,一前一后的回了土屋。
把碗和勺子放在案板上回过身,猎户拿着柴火往灶膛里塞。
元歌怯懦的开口:
“凉水,也行。”
猎户没理会,过了片刻才说道:
“入秋天凉,烧热了洗。”
“好。”
元歌站在灶房见帮不上什么忙,抬脚走了出去,看着小院里看着村里的星星点点的亮光。
用不起灯油,也用不起蜡烛,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点着火把。
听到猎户进了堂屋,元歌更是不知所措。
听到脚步声靠近,慢慢回头,猎户递过来一条布巾:
“给你。”
“好,多谢。”
元歌伸手接过,猎户转身就走,元歌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想起他晚间说的话,脸上泛着热。
幸好是在晚上,没人看到她红透的脸。
听到堂屋里的声音,扭头看过去,猎户一手拿着火把,一把拿出个木盆走过来。
“用这盆。”
元歌还在惊讶中,听他又开口说道:
“净的。”
“好。”
元歌接过木盆进了灶膛,没有凉水,锅里的水热了就能用。
用碗舀出半盆,扭头看着门外的猎户:
“还有水,给你用。”
猎户轻嗯一声,随即是远去的脚步声。
元歌端着沉重的木盆一步步去了堂屋,关好门。
褪去麻衣,微黄的灯光下,身上的伤口隐约渗着血。
拿着布巾轻轻擦拭,阵阵钻心的疼,让她青筋蹦起。
擦完身上的伤口,额头上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浸湿。
套上粗布麻衣,全身早没了力气。打开门,正要回过身去端地上的木盆,一个不留神直直的摔在地上。
猎户听到声响,走过来,看着躺在地上晕厥的元歌,连忙上前将人抱起,放在木床上。
猎户出了里屋,端起地上的木盆隐约闻到些血腥味,眉头猛然皱紧,随后又松开。
他午后去找了里正,元大也在。也是那时才知,被他买来的女子被娘家毒打,是元大婆娘半道上救下她,带回自己家里。
至于为何被打,元大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可如今木盆里浓重的血腥味,看来那娘家人是下了死手。
没再多想,端着木盆走到院边,拿出布巾,将水倒了出去。
拿着盆关好门,快步沿着一旁的小路去了河边。哗哗啦啦的河水从头顶冲下,猎户这才清醒了些。
眼神的狠厉升腾,只紧紧的抓着木盆的边缘。
次日一早,元歌醒来时,早已不见猎户身影。灶房的案板上,放着两个白面馒头和一小碗粥。
元歌小口吃完,正要拿着碗去山下的小河边洗,灶台上的锅里满满一锅清水,心中不免对猎户的感激又多了一分。
吃过饭,拿起靠在墙上的扫把,一下又一下的扫着小院里的落叶。
秋意渐浓,树叶一片一片落下,回头看,方才扫过的地方,又盖着几片泛黄的树叶。
元歌拿着扫把走回去,装若无意的说了句:
“还真是调皮,又要再扫一遍。”
脸上带着笑,可眼底却透着冷漠。
藏在不远处树上的暗卫,紧张的吞咽着唾沫,有那么一瞬间,他连死后埋在何处都想好了。
元歌继而又拿起扫把,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院子里的落叶。
猎户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纸包,肩膀扛着个布袋。
元歌放下扫把正要上前,可又被猎户泛着冷意的脸色吓的站在原地。
猎户见她这般怕自己,随即递上手里的油纸包:
“拿去吃。”
元歌这才小步走上前,欣喜的接过,朝着猎户道谢,话未说出口,便又止住,只轻声说道:
“好。”
猎户去了灶房,出来时见元歌站在门外,双手捧着油纸包,放在他面前:
“你也尝尝。”
猎户不爱吃甜食,看着她脸上带着笑,不忍驳了她的面,捏起一块糖糕放进嘴里。
元歌歪头看着他:
“好吃吗?”
猎户点点头:
“嗯,好吃。”
元歌又递上来:
“那你多吃些。”
“你吃,买给你的。”
猎户说完,连忙离开,他怕他脸上的微红被面前这女子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