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歌担心他一人进山有危险,央求了几次,猎户都没松口。
这日她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只露出两只眼睛,猎户才勉强开口说要带着她。
一路上两人边走边聊,便也没觉得路有多漫长。
后山的积雪没过元歌小腿,猎户便走在前为她蹚出一条路来。
前面有些草鹿的脚印,猎户沿着脚印往前看,崎岖不平的山道异常危险,便扭头叮嘱元歌,让她站在原地等他。
元歌点头应声,见人走远,折了旁边一根干枯的树枝干戳着雪窝子。
听到野鸡在林子里叫,听声音似有一群,扔下手里的树枝干,沿着旁边的小路往声音的方向走去。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群野鸡正踩着雪往前,元歌抓起一旁的雪捏成雪球,朝着那群野鸡砸去。
“咯咯咯”的叫声随之响起,一群鸡尖叫着呼扇着翅膀。
元歌走上前,地上躺了四五只,还有几只来不及逃走,头深深的砸进雪窝里,被元歌揪着翅膀拔起。
两手拿不下,拉起一旁干枯的葛根秧将手里的七八只野鸡捆在一起,沿着来时的脚印往回走。
站在方才休息的地方,猎户还没回来,无聊的用树枝干挖着地上的雪。
拨开厚厚的一层雪,下面是干枯的树叶,隐约看到几株药草,又找来一根粗些的树枝干往旁边挖了挖,竟挖出一株野山参。
比自己两根手指都粗许多,看这样子有些年头。挖出来后又把周围的泥土回填,猎户仍没回来。
把野鸡塞进一旁的灌木丛里,沿着猎户的脚印往前去找他。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隐约看到他人影。
见他一动不动的蹲在原地,便知出了危险。幸好手里拿着那根扒开山参的木棍,猫着腰,一点点朝猎户靠近。
这才听到些许动静,是黑熊的低吼声。
元歌还未靠近猎户,他便猛然转身看着元歌,低声呵斥:
“快走。”
元歌并未停下脚步,看着他身前正啃食草鹿的黑熊。
走到猎户身前,见他手里握着竹刀,正等着黑熊进食。能在这里碰上熊,他定然不会放过。可看着蹲在自己身边的元歌,他握着竹刀的手紧了又紧。
低声说着:
“你先走,我随后来找你。”
元歌摇头,这一人多高的黑熊看着就渗人,留他一人在这,那不自寻死路吗?
见元歌未动,猎户把竹刀塞进她手里:
“拿着。”
元歌反手塞了回去,晃着手里的木棍:
“我有这个,不怕。”
黑熊似是感受到些什么停下动作,朝着二人的方向看来。
随即张开两只前爪,咆哮着朝人扑来。
猎户抓着元歌的手腕忙往回跑,路过一处山坡,将元歌推了过去,又回过身去朝着扑过来的黑熊跑去。
元歌躲在一旁,看着猎户一个跃起,举着竹刀朝着黑熊砍,他速度极快,手法娴熟的像是在切一盘菜。
等黑熊抱着满脸的血咆哮时,他已跳到了它身后,拿着竹刀朝着黑熊的背上砍。
黑熊吃痛,转身拍着大掌往猎户身上扇,猎户半躺在地上,从一旁划过,又站在黑熊身后朝它砍。
元歌见他砍的越发吃力,在雪窝里摩挲着。
黑熊被砍的发怒,下了死手,正要朝着猎户拍去,元歌手下的动静吸引了它,让它转身朝着她扑过来。
猎户踩着一旁的树跃起,劈在黑熊背上仍没让它回头,朝着元歌喊道:
“跑,跑。”
元歌抓起地上的上了冻的石头朝着张牙舞爪的黑熊扔去。
“嗷呜。”
一阵低吼,黑熊捂着眼睛,血水从熊掌中往外渗。
挥动着大掌朝元歌的方向猛扑,被脚下的雪坑绊倒,栽倒在地上,猎户见状,抓紧手里的竹刀,朝着黑熊的肚皮砍去。
只见短小的竹刀直直插进它的肚皮中,划出一长条口子。
元歌挑眉,上次遇到那几个小混混知晓猎户身上带着功夫且有内力,但这内力太强了些,皮糙肉厚的黑熊都能开膛破肚。
见猎户看过来,随即紧皱眉头眼中满是恐慌。
哀嚎着的黑熊,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没了声息。
猎户几个喘息后,跑到元歌身边,一把将摔在雪窝里的她拉起来,见她无事才放下心来。
看着她手里还抓着石头,轻叹一声:
“往后遇到危险先走便是。”
元歌皱着眉头,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可我走了,你一人如何应对?”
猎户抽回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呆愣在原地看着起身正拍雪的元歌,半年前也有人在他面前如此说过,可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再次听到这话,心头不免微动。
临走时,猎户回头拿了被黑熊咬死还未来得及享用的草鹿。鹿肉属热,带回去给元歌补身子。
拿着竹刀砍了不少细小荆条,把几根手腕粗的木头捆绑在一处,拉着黑熊回了村。
途经元歌方才挖野山参的地方,才想起还有几只野鸡。
从荆棘丛后的雪窝将野鸡抛出来时,猎户满眼震惊。唯恐再遇到虎狼,带着她回了村。
过了晌午,村民听说猎户猎了头熊,成群结队的朝着猎户半山腰的小院去。
元歌看着小院里一波又一波的人,看热闹还真是一种天性。
村民抄着手,对着院里的黑熊议论纷纷。
几个男子大着胆子上前,刚摸到黑熊油光水滑的皮毛,便被吓的忙缩回手。
有几个没吃过熊肉,找到猎户想买些回去尝尝,猎户洗着手上的血水,扭头看向元歌:
“找二丫去。”
“呦,对,你家你做不得主。”
其中一人说完转身朝着元歌走去。
猎户听到这话,回过头,看着手上的血迹,嘴角噙着笑。
等人都散去,黑熊被分走一小半。猎户蹲在黑熊身前,剥着黑熊皮。
抬头瞥见两个流血的眼睛,起身找了根竹竿,将一头削尖,轻挑着眼睛里的血块。
元歌从里屋出来,猎户听到声音,停下手里的动作,拿起竹刀剥着黑熊皮。
这小丫头是误打误撞?还是手上有些功夫?黑熊的两只眼睛里卡着两边石头,怎么抠都抠不出。
元歌进了灶房,猎户回头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微微皱眉。背影太过瘦弱,与那人体型相差许多。
回过头一边剥着皮,一边想着暗卫打探到的消息。
那元大家的确实没说谎,她捡到二丫时,正被邻村一家三口捶打,邻村有几户也在,但没人上前拦着。
一经打探才知晓,二丫从小体弱在外祖家长大,娘家弟弟要娶亲才想起这么个姐姐,便带回家中找媒人为她说嫁。
她死活不从,带着家中的细软跑了出来,在半道上被拦下,拿着棍棒上去便是一顿打。
若非当初二丫头上还有根银簪,那元大家的定不会上前将她带回去。
听她这么说似乎没错,但又觉得哪里不妥,便又吩咐暗卫继续盯着。
这些时日元歌身娇体弱并不似假,或许碰巧误打误撞也说不定。但那些野鸡又怎么解释?
怪于自己没亲眼见到,如今说什么都徒劳。
没再多想,三两下把皮剥了个干净,丢进院边的雪窝里,清除残血。
晚上睡觉前,猎户端来一碗黑乎乎带着腥臭的汤水给她喝,元歌抬头看着猎户:
“能,不喝吗?”
“这能御寒。”
元歌听他这么说便没再推辞,喝完张着嘴巴,紧皱着眉头。
一块酸甜的杏干塞进口中时,捂着嘴巴,睁开眼。
猎户看她这娇憨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拿着碗出了屋,元歌才感受到那鹿血在身体里发暖。
等元歌睡着没再喊冷,猎户一时间不知自己做的对还是错,轻笑一声,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元歌被小院中的声音吵醒,似是来了很多人,翻身下床,趴在猎户的床上,透过窗户往外望。
其中一人身着锦缎,戴着暖帽,手抄在袖子里,朝着猎户趾高气昂的说道:
“猎户,这熊掌你不如卖给我,待我献给县令,定少不了你的好。”
猎户正用水清洗着昨天剥下的熊皮,没理会他,也没抬头。
那人见猎户不说话,往前走了两步,随后说道:
“要我说,你那熊掌留着也去暴殄天物,倒不如卖给我。”
猎户这才抬起头,看着他:
“一千两,少一文不卖。”
那人听到猎户开价一千两,抽出手指着猎户:
“一千两?你怎不去抢?多说十两,你卖不卖?”
猎户仍旧不松口:
“一千两。”
“卖给京中御厨也才五百两,你竟要一千两,莫不是昧着良心漫天要价?”
猎户看着他轻笑一声:
“如此稀罕之物,你也说京中要五百两?那在这豫西村不得更高些?”
那人见猎户油盐不进,指着他放狠话:
“你给我等着,别等你一家老小送命了来求我。”
猎户眼睛微眯,眼神中满是狠厉,还从未有人敢如此指着他叫嚣。
伸手朝着那人伸着的手指摆去,只听“咔”一声,断了。
那人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捂着断掉的手指,大声叫道:
“啊,我的手指,我的手指。”
正要伸另一手去指猎户,又忙愤恨的甩下去:
“你给爷等着,不过十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放完狠话,捂着断指,着急忙慌的往山下走。坡陡路滑,没走几步摔了大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