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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军捷报频传,连战连克,天下为之震悚。

战报或许不能第一时间到达各国可汗皇帝的案头,也一定会随着商人们的脚步逐渐扩散。

从出现至今,阮军从没有打过这样的大战,他们接纳了阮地全是一个地方政权,或许将来阮地也会建国,自成小朝廷,但几乎没人以为阮地能够一统天下。

见微知着,一个如此重视商贾,农税极低的官府,它如何保证自己能收到税?

农户是无法反抗的,他们根植于土地,即便争勇斗狠,也不过是各村间打个头破血流。

所以农税是最容易收上去的。

商税呢?商人不依靠土地,他们有无数的办法逃税,收买税官,逃窜躲藏,甚至在经营的时候就分散货物,大宗货物的税款和小宗货物截然不同。

更别提官吏们了,宋国有钱,但宋国的钱除了给军队,就是给官吏,宋国的冗兵冗官前所未有。

而阮地也能说是不遑多让,一条街起码就有一个吏目,这还不算官府里的官员。

阮地挣得多,但要花钱的地方更多,随着阮地的地盘扩大,钱就会像水一样流走。

百姓是极爱储蓄的,他们存钱,却不花钱,钱给他们,就仿佛扔进了深渊,不用盐把钱从他们的兜里掏出来,他们能带着钱一起下葬。

所以各国都安居卧榻,哎呀,就这么一点小小的地盘,还在辽宋两国包夹之下,再翻也翻不出天去,更何况还是女主当政,她手底下的人肯为她拼命吗?毕竟女子产子九死一生,别打着打着,女主要去生个继承人,而后太子没生出来,她先死了,那阮地不就立刻四分五裂,山头林立了吗?

天底下不少见当权的女人,无论汉唐,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女人都是在成功跨过生育的鬼门关,甚至人到中年之后才开始掌握权柄,只有这样,跟随她们的人才能相信她们活得够久,才能相信,跟随她们能够有几十年的好日子过。

至于几十年后?自家只要站稳了脚跟,那么哪怕被清算,家中的孩子也已经读过书,识过字,改换了阶级,只要保住一条血脉,就是名正言顺的士人了。

可这个女人没有孩子。

她也没有兄弟。

也就说是,她连抱养一个同族孩子的可能都没有。

她就算真有天命又如何?这天命无人继承,那么谁肯为她卖命?

而她总是会死的,一旦她死了,阮地不足为惧。

那些她亲手培养起来的将军,那些高官,文臣武将,都会在她死后争斗不休,都想成为名正言顺的继任者,权力——天下没人不爱权力,阮地此时有多么辉煌,多么声名赫赫,将来就会有多么凄惨,多么惹人怜爱。

既然如此,何必在意呢?

但阮军这一次,却如惊雷一般,击碎了各国朝廷掩耳盗铃一般的自得。

在辽国虎视眈眈的时候,阮军竟敢,竟敢真对宋国用兵,连战连捷,一次不败!没有一座城池抵抗的超过三日,甚至有不少当地主官大开城门以迎“王师”。

阮军如滔滔洪流,黄河之水,它奔赴向哪儿便四下俯首,而洪水无情,它不会停留,只会一直冲刷下去,直到水势渐平。

震天响的炮声击碎了宋军的军心,传来的消息也击碎了民心。

阮军不屠城,不抢掠,不奸淫妇孺,打下一城便叫各家门窗紧锁,地痞流氓们还没来得及作乱就被拿下,甚至那些曾经要活不下去的贫民,也能领到一份原本没有的,能让他们活下去的口粮。

军队的强横伴随着令行禁止的军令,整齐的军容,以及对民生秩序的重视,让阮军一路如入无人之境。

百姓们甚至不为战事慌乱,哪怕当地着族大肆宣扬阮军的残忍恶毒,但仍旧有另一股力量在拉扯民心——

“就是输了又如何?屋子照住,饭照吃,阮地的东西还更便宜,咱们都是多少年的老本地人了,还怕阮军来了找不到活干?”

“听说阮地女子都要做活,还有工钱,我家三个姑娘,原先为了她们的嫁妆愁白了头发,阮军来了正好!她们去做活,家里也就轻松了,别看是姑娘,可能吃了!”

“我家儿子一向老实,打铁手艺极好,可惜如今要打铁的人少,朝廷管得严,许多日子没能挣回钱来,等阮军来了,他是当兵还是去打铁,都比如今好。”

“阮地不缺粮食,肯定不会抢咱们家的存粮。”

“太守把城门打开就好了,反正打不过,何必把人命填进去?”

“是了是了,既然阮军进城不杀人不掳掠,就叫他们进来吧!我们这样的小民,有一口太平饭吃就好。”

就连儒生们都说:“哎,再怎么说,那毕竟也是汉人,不算异族,比辽人好啦!”

“如今兵荒马乱的,阮女不肯用儒生,将来太平了,总还得用儒生的。”

话虽这么说,但这些儒生中稍微精明些的,早就从商人手里悄悄买来了阮地的课本,偷学了不短的时间,如今许多都会写简体字,教材都能倒背如流,除了数学。

顽固的儒生们则躲在屋内痛骂,痛骂阮贼,也痛骂辽贼,总之全都骂。

骂累了就睡,睡醒了起床吃喝拉撒,而后接着骂,但就是不出门。

等到阮军的铁蹄踏进城门,这些儒生便哭哭啼啼地听父母的话,老老实实去上扫盲班。

而真正的大儒,早在阮军攻城之前,要么逃,要么在家中自缢了。

临安城内也早不见了曾经的歌舞升平,达官贵族们无处可逃,甚至开始分发家产。

“听说……只要是把家财散光的,都能逃过一劫。”

“没了钱,但能保条命。”

“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如今都在遣散奴婢,分散家产。”

“多少年的祖宗基业,可怜啊!”

百姓们却过上了好日子,临安百姓虽然不是个个都富裕,但也不是家家都有积蓄,许多临安城内的小官都没攒下什么钱,他们领来贵人们分发的粮食,拿走一块块碎银,悄悄的放进瓦罐,藏进自家地下,一边欢欣雀跃,一边又恐惧近在咫尺的改朝换代。

阮军来了,女主降临,他们接下来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真如曾经在临安做生意的阮商所说的那样好吗?

临安的宵禁提前了。

皇帝也换上了素服,他不再理政上朝,只是经常坐在龙椅上发呆,目中无光的看向没有一个公卿的大殿,原来这座宫殿怎么大——以前怎么还会觉得小呢?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送来一盏茶,强撑着笑容说:“陛下,用些茶吧。”

“朕,登基多年,可做过什么令祖先蒙羞的事吗?”

小太监跪下了,他双眼含泪:“陛下是圣人君子!怜惜百姓,圣人是明君,祖先在地下,也要……”

“我令他们蒙羞了。”皇帝突然说,“一个小小女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任用小吏,开启民智,她一个流民女子出身,比我难百倍千倍,我有祖宗庇佑,可别说掌管天下,我……我究竟能掌管什么?”

他是她,他能在那样的境况中活下来,能在无数反对声中站住吗?

皇帝看向那个小太监,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去看一个太监,小太监不足十五,他去势得早,如今也不像个男人,面白无须,喉结也不甚明显:“你是哪里人?为何入宫?”

小太监低着头:“奴婢爹娘是太原人,逃难而来,养不活我,爹爹做工死了,娘卖了我,奴婢进了宫,也打听过娘的去向,听说是卖了奴婢后,跳水自尽了。”

皇帝望着殿外日落的霞光。

原来,大宋早就没有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