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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战报——今日战报!”

卖报的小贩高举着一叠叠报纸,在茶楼酒馆中穿梭,他脚程极快,不过几息的功夫便穿过一条街,其间卖出了十多份报纸。

穿着细布棉服的中年人们坐在藤椅上,晒着街边的太阳,懒洋洋地抬起手来唤道:“来,给我来一份。”说完便从荷包里掏出五角钱买来一份报纸,施施然的摊开,在众人好奇的眼神中朗声读来。

“这么说,辽国有一半都归咱们了?”

“什么一半?非要说,也就一小半。”

“怪道码头上扛活的契丹人多了,都是逃命来的。”

“哎呀哎呀,这岂不是该拜一拜祖宗?!被辽人欺负了多少年,总算是扬眉吐气!”

“这不是该当的吗?那西夏回鹘,可有一敌之力?要我说,这都多亏了阮姐心善,不叫屠戮百姓,否则啊——哼,哪还有什么契丹人,都该亡国灭种了!”

陈牧在一旁坐着,手中也有一份报纸,身前的竹桌上摆着一盏茶并一叠糕点,他招来小二说道:“这茶凉了,再换一壶热的来,可有纸笔?给我送过来。”

小二应了一声,这是个健谈的伙计,应了也不走,还笑嘻嘻地问:“客官打哪儿来?如您这般蓄发的不多见了。”

男子蓄发如今是极小的风潮,大多都是短发齐肩,能在脑中系出一个小马尾,又或者是再长一点,还等束个布包皮冠,平头也有,但和长发一样都很少见,只有军中出来的男子会维持平头。

民间男子如今还是短发居多。

不过近几年男子的头发也有越来越短的趋势,毕竟这样洗头方便,且如今人人都要上工,阮地又一向推崇个人清洁,于是更易打理清洗的短发就成了剃头匠最擅长的手艺。

陈牧也不瞒着,挺愿意和小二闲聊:“打临安来。”

小二“嚯”了声:“您是去做生意的?还是去做吏的?两边跑,这可累人。”

“也不算累。”陈牧想了想,“不做生意,也不为吏,算是……义务劳动?官府管我吃喝,每月也有一点钱。”

义务劳动在如今的青州是很常见的,年轻的学生刚毕业,都想做一番忧国忧民的大事业,但考不上吏,又不肯进厂干活,便顺应官府的号召,去收复回来的各地做一些基础的工作。

没什么大的收入,官府只包吃住,月钱不到两百,在青州随便去个厂子月钱都有四五百,但这些年轻学生不在乎,和家里打声招呼,包袱款款就上路了。

陈牧也是其中之一。

他没留在青州上学,更没在青州置产,只是上过扫盲班之后便在青州待了一年,蹭了不少课,交了一些同样有理想的朋友,就又匆匆回了临安。

小二肃然起敬:“原来是阮姐夸过的志学生,您这样的人将来定是有大成就的!”

阮地每年冒出来的毕业学生越来越多,这些学生,动辄读过七八年的书,长些的十几年都有,考吏没考上,又不甘于泯然众人,个个都有大志向,大抱负,官府才号召他们去往艰苦贫瘠之地。

原来是想叫这些学生认清现实,偏偏学生们还真就不怕吃苦,真就愿意为了理想去无偿奉献。

民间也有了传言,说这些学生的义举甚至感动了阮姐,阮姐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夸他们学生有志不在年少,民间便也将这些学生称作志学生,赞美非常。

陈牧笑了笑,并不在意这个高帽子。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陈牧才又仔细看起了报纸。

报纸上除了民生以外,还有大篇文章描写前线战事。

今日写的是辽国有义士,献城而投,免了城内百姓受苦。

陈牧看得仔细,一个字都没有错过,正在出神时,一旁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子砚这是在看什么?”女子笑着坐到一旁,“今日报纸写了什么?你嘴边竟然还带笑。”

“月娘。”陈牧也笑,“来得这样早?”

月娘:“不好叫你独自在此枯坐。”

“你看?”陈牧把报纸递过去。

月娘摆摆手:“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阮军连捷,大喜事。”

陈牧将报纸放下,旁桌的人还聊得热火朝天,都认为这是雪耻的大好事——阮地多年的教育在这时展现了它的强势,阮地不是无根浮萍,也是自己是炎黄子孙,承认前朝是宋国,国土继承自隋唐宋,那么宋国受过的屈辱,阮地百姓也不应该站在岸上指指点点。

国土继承了下来,仇恨似乎也要一起继承。

但阮地的教育又有另一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向百姓们强调,这片土地自古纷争不断,所谓的蛮夷外族,有多少混了汉人的血呢?又有多少本就是在中原活不下去,逃去塞外的汉人?

只要塞外的人还是逐水而居,还是看天吃饭,那么无论什么朝代,都有新的蛮夷。

可即便如此,在老百姓心中,身边的、码头上的契丹人似乎是一种人,这些人在踏踏实实干活,勤勤恳恳做事,就和他们自己一样,在用自己的双手挣得衣食。

但在遥远的辽国,那些辽国的契丹人,又是另外一种人,是他们的仇人,是让他们经历耻辱的人,那都是恶鬼一般的野兽,这些人死了就该拍手称好。

月娘问他:“如今临安的形势比以前好得多,今年我大概不会再去了。”

这些年月娘一直在两地跑,临安如她曾经一般的女子多不胜数,临安的繁荣,有一半是她们撑起来的,盐商们一掷千金,多少是花在她们所处的行业中?

月娘在临安置办了屋子,请了人教她们阮地的字,在临安陷落之前,这些女子大多知道自己的前途——她们多数都不会选择留在临安,而是在月娘的帮忙下来到青州,又或是去太原,治好身上的病,再去厂子里干活。

也有自幼习得琴棋书画,于乐理上有心得的,则会在月娘的建议到学校里去读书学乐理。

至于钱,她们可以向官府借,也能自己上半天课再上半天工,总归不会饿死。

陈牧突然问:“你回来了几天?可去见过青杏她们了?”

青杏还是去了钱阳,她是个聪明姑娘,扫盲班上完之后便去了钱阳读书,想着用五年时间读完小学和中学,再去学机械,自然了,五年还是艰难,好在青杏不算顽固,一边干活一边读书,如今已经在读中学了。

月娘摇头:“我昨日刚到青州,还带了几个姐妹回来,怎么也得先带她们去过医院,治好了身上的毛病,读完扫盲班,亲眼看她们有个活干,有个容身之所,我才能再回临安去。”

两人对视了一眼,月娘又问:“你呢?”

陈牧笑了笑:“上回过来已经是两年前了,这次想多歇一歇。”

“陈家的事,你当真不管了?”月娘有些忧虑,她想关心陈牧,但又不知该如何说起,虽说在临安时两人也常相见,可各有各的事要做,许多事并不能互相倾诉,更何况这事关陈牧的家人。

无论陈牧嘴里说有多么厌烦陈家,可那毕竟是他的父母,在他这即将过半的人生中,爹娘难道真的未曾给他一丝温暖么?

陈牧低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问过了……家产查封,我娘……应该是要送去牢里,判多久我不知道,我爹……只能一死。”

月娘叹了口气。

陈父手中必然有人命,他活不下来的。

“那你……”月娘有些迟疑。

陈牧:“身为人子,我当去见他最后一面。”

月娘明白了:“他被送到了青州?”

陈牧点头:“就在牢中,后日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