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说得对,我们不能落入别人设好的圈套。老赵的担忧也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他走到沙盘前,拿起代表第二团的旗子,没有移动,反而指向了洪洞县东侧的一片山区。
“乔占山想当拦路虎,那我们就让他当。命令沈泉,主力部队原地休整,摆出与对方长期对峙的架势。”
“同时,”他看向楚云飞,“云飞,需要你亲自操刀,制定一个作战计划。从第二团抽调一个精锐营,携带三天的干粮和轻武器,走东边的山区小路,秘密穿插到洪洞县城的南侧。”
“穿插到南侧?”楚云飞一愣,“他们的目标是?”
“他们的目标,不是乔占山。”张合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他们的目标,是盘踞在洪洞以南五十里,一个叫‘马家集’的地方。那里,有一个日军的中心补给站,规模不大,只有一个小队的鬼子和一百多伪军看守。”
赵刚立刻明白了:“你是想……围魏救赵?”
“不,我这是敲山震虎。”张合说道,“我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当我们在前线流血打鬼子的时候,是谁,在后面拉我们的后腿。”
他最后看向楚云-飞,语气变得格外郑重:“云飞,这个穿插作战,风险很高。路线规划,时机把握,必须精确到小时。这个任务,交给你,我放心。”
楚云飞看着张合,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知道,张合这是在用他最擅长的方式,来解决一个他认为棘手的政治问题。他是在用一场无可指摘的、纯粹的抗日战斗,来打破眼前的僵局。
他没有理由拒绝。
“保证完成任务。”楚云飞立正,沉声应道。
他拿起红蓝铅笔,俯身在地图上,开始勾画那条即将决定晋南局势的,致命的行军路线。
夜,像一块巨大的黑布,将晋南的山峦包裹得严严实实。
一支近千人的队伍,如同一条无声的黑蛇,在崎岖的山路上蜿蜒前行。每个战士的嘴里,都咬着一根防止咳嗽的木棍,枪支的关键部位,用布条包裹得紧紧的,避免发出任何碰撞声。
带队的,正是第二团最悍勇的一营营长,王老虎。他曾是358团的一员猛将,此刻,他正全神贯注地辨认着由楚云飞亲手绘制的行军图。
连续两天的急行军,让战士们疲惫不堪,但没有一个人叫苦。他们知道,自己肩负着整个南线战局的希望。
拂晓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预定地点——马家集外围的一处高地。
马家集,与其说是一个集镇,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货场。几十间仓库和营房,被铁丝网和几座炮楼包围着。这里,是日军支撑临汾一线作战的重要物资中转站。
此刻,日军的防备异常松懈。几缕炊烟从营房里升起,炮楼上的伪军哨兵,扛着枪,无精打采地来回踱步。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在他们眼中固若金汤的后方,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一支八路军的主力部队。
“各单位,检查武器,准备战斗!”王老虎压低声音,下达了命令。
几门随队带来的迫击炮,被迅速架设起来,炮口对准了日军的营房和炮楼。
“记住旅长的命令!”王老虎对身边的几个连长最后强调了一遍,“我们的目标,是全歼鬼子,缴获物资!对于伪军,只缴械,不伤人!速战速决!”
“是!”
王老虎抬起手,看着太阳从地平线上,露出了第一缕光芒。
“打!”
他猛地挥下手臂。
“咚!咚!咚!”
迫击炮弹带着尖啸,精准地落入了日军的营地。沉睡中的日军,在睡梦中,就被送回了他们的东洋老家。
“冲啊!”
山坡上,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近千名战士,如猛虎下山,从三个方向,冲向了马家集。
战斗,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武装接收。日军的一个小队,在第一轮炮击中,就基本丧失了战斗力。剩下的一百多伪军,在看到八路军从天而降时,几乎没有抵抗,就扔掉了武器,跪在地上,高高地举起了双手。
从战斗打响到结束,前后不过二十分钟。
消息,像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整个晋南。
正在洪洞县城里,悠闲地喝着茶,等着看独立旅笑话的乔占山,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手里的茶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什么?马家集的鬼子据点,被端了?”他一把抓住前来报信的副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是的司令……”副官吓得面无人色,“听说,是八路的一个营,从山里钻出来的。一个鬼子都没跑掉,仓库里的粮食、药品、布匹,全被他们缴了!”
乔占山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他不是傻子。他立刻明白了张合的意图。
独立旅没有打他,而是绕过去,打了他背后的鬼子人。这一招,太狠了!
他现在,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以“防备日军”为名,堵住了抗日部队的去路。结果,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抗日部队歼灭了一股日军,缴获了大量物资。
这让他如何向二战区的长官交代?如何向全县的百姓交代?
他“忠义救国军”的牌坊,被这一仗,打得稀烂。
更让他恐惧的是,那支神出鬼没的八路军部队,现在就在他的南边。如果他们回过头来……
乔占山不敢再想下去。
“快!快去备马!”他对着副官大吼,“不!备车!去太原!我要去见张合!不!是去请罪!”
乔占山最终没能去成太原。
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他没机会了。
就在他准备动身“请罪”的当天下午,沈泉率领的第二团主力,以“庆祝马家集大捷,慰问友军”的名义,开进了洪洞县城。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和城中百姓“打倒汉奸、欢迎抗日英雄”的口号,乔占山的“忠义救国军”,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便被干脆利落地缴了械。
整个过程,顺利得像一场事先排练好的戏剧。
乔占山本人,被“请”到了第二团的临时指挥部。迎接他的,是沈泉一张不带任何表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