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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风流大宋 > 第537章 开府在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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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八荒

乘运应须宅八荒,男儿安在恋池隍。

——唐·?李商隐《题汉祖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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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7章 开府在杭州

大宋崇宁四年、大辽乾统五年,十月,高丽国主王熙在从西京返回时薨于开京长平肃门外,王太子王俣奉遗诏即位于重光殿,尊王熙为高丽肃宗。

一则王俣的太子之位早定,他也没有其他的叔伯兄弟窥争其位,二则他在年初与秦刚在身弥岛见面时就已经得到过暗示,准备十分充份,所以他的继位毫无波折。

王俣即位之后,除了依照惯例分别向大宋与大辽派出告哀使、告登位使,请求宗主国认可并对其正式册封之外,更是力排众议,派出使者前往女真人的会宁城,向完颜乌雅束示好。乌雅束也遣使回访祝贺王俣即位,表面上的关系变得缓和了不少。

不过,以尹瓘为代表的主战派大臣的态度依旧强硬。王俣也通过晋升尹瓘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同时继续委任他训练别武班来表示安抚。

不过,由于乌索董所领的流求北军重骑兵以大辽地方军的名义占据着曷懒甸南部地区,正好隔在了女真部与高丽人之间,而此时尹瓘的别武班训练也尚未有明显成果,所以东北地区的局势在这段时间内尚显平静。

此前,大辽皇帝耶律延禧却是因为大宋东南的变故,在一帮大臣的策划之下,以与宋哲宗皇帝有兄弟之谊的名义,质问赵佶继位的合法性,并声称要为自己的皇侄赵茂讨一个说法。同时还亲自临幸南京,并向与宋交界的等地陆续增兵施压。

大宋自然是在外交上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尤其是蔡京,立即派出使者出使大辽,表示东南之事乃是大宋内政,同时越王一事也是赵氏家事,因此大宋也即刻增兵河北、河东等路,决不会屈从于辽国的无礼要求。

辽国多有主战派,也乐得看到大宋的强硬回应,许多人开始插手到此时的边境各部,半是怂恿、半是等待着这些地方的摩擦走火。而耶律延禧也已经开始要求手下人开始调动兵马与粮草,计划于次年两三月间就开始寻找出兵南下的机会。

秦虎及郭啸在辽阳那里早就得到了耶律宁从上京发来的消息——耶律宁虽然交出了绝大部分的权力,但毕竟还是宗室,又了解到这次辽国朝堂属意南下的决定,就是因为秦刚在大宋东南搞出来的事情有关,于是极其关切地将这些消息传出。

秦刚由此及时收到这些情况,感觉到这是一次与东京朝堂达成相互和解的最佳时机。

一方面,东南六路中,除了京东东路与两浙路之外,其余四路局面并不算稳定,还需要足够的消化经营。另一方面,辽国的军事压力,对于他与赵佶,都是一种不可忽视的不可控外力。

从赵佶的立场来说,他是一个只喜欢在太平盛世、歌舞升平的环境里生活的皇帝,派兵去东南平叛是迫不得已,现在再遇上更可怕的北边辽人的威胁,高俅提出来与赵茂和解的方案,对他而言正是一举两得,皇帝的面子有了,之前一直担心的隐患也算暂时解除,而且南北两面作战的可怕压力也不复存在了,何乐而不为呢?

赵佶只是没有料到蔡京会对此事强烈反对,当然,也正是由于这次的反对,他才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蔡京权力膨胀后所带给他的压力与不适。

所幸可以借助于孛星的出现,终于可以让他名正言顺地罢掉了蔡京的相权,然后接下来的一系列的措施,又让他收获了满满的圣贤君主的美誉。

至于如今已经分封给皇太子、吴王赵茂手中的东南七路之地,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接下来净得到他手的赋税并不比从前少,最关键的是,这大宋的官家、天下的共主、大内皇宫里的主人,还是他赵佶,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甚至赵佶还觉得,册封吴王赵茂为皇太子,却是顺便解决了他眼下在后宫的大麻烦:

赵佶在十七岁时就娶了德州刺史王藻之女为正妻端王妃。在他即位后,只能依例册封其为皇后。但是王皇后相貌平平,生性俭约,又不会取悦于他,所以虽为正宫,并不得宠,由此影响到她所生的长子赵亶一直不得赵佶的喜欢。

而赵佶最宠爱的当属向太后赐给他的郑氏与王氏,她俩在他继位之后,从才人一路封至仅次于皇后的贵妃。郑贵妃为他生了次子赵柽,但不幸夭折。而王贵妃之后却接连为他诞下三个儿子,尤其是三子赵楷,自小聪明伶俐,与他极似,深得赵佶的喜爱。

可问题却摆在眼前,赵亶虽然木讷,但他是皇后所生,又是长子。赵佶却是开始对未来的太子之选有点担心起来。

现在正好因为出了赵茂一事,让他暂领皇太子之位,这是国事考虑,是为了平定朝野甚至是北方邻居的口实,正好也让赵茂来做这个众矢之的。

反正赵佶自认为自己正值壮年,又没父兄那样的病体,无论是赵茂、还是赵亶、赵楷,眼下都还在年幼阶段,将来的时间很长,足够他从长计议,重新布局并慢慢改变。

京城里的赵佶,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政治眼光,他的所有智慧与精力都还放在了后宫里的闺闱相争以及花鸟鱼虫、琴棋书画的追求之上。只要天下太平,他又能纵情享乐、忘情艺术之中也就满足了。

正月过后,这个冬天一直住在杭州的章惇却病倒了。

虽然秦刚之前就曾提醒过要他注意自己的身体,之后还特意安排邹放去了一趟湖州,为他把脉,并诊出了气虚亏血以及肝胆湿热等诸多病症。邹放还专门和其子章援交待过,章惇年纪虽大,但这些病症只要细心调养,便不足为惧,不过若要是忽视放任的话,则极易伤及心肺。

在湖州时,章援自是谨遵医嘱,尽心侍奉汤药。

但是章惇之后来到杭州,亲眼见到了太子,一时心潮澎湃,屡对儿子章援说,自己感觉像是回到了年轻之时。而且此时靖难事业刚起,正是他报答先帝的时机,因此他如打了鸡血一般,恨不得天天都在太子行宫与经略安抚司两边出入,不论是各地州县的人员、还是边境防务布置,事无巨细,都要参与处理。

甚至有人还跑到吕惠卿跟前提醒:这个章子厚是不是想要对他的地位取而代之?

吕惠卿却是一反常态地喝斥了这种报告,还要求手下人一定要听多从章惇的意见,不得有违。这倒不是他的孤傲、自负的个性有所变化,而是身为同龄人,甚至他还年长了章惇三岁,此时却是十分敏锐地发觉出对方身体的实际异样,更是十分清楚政治人物在这一刻想要争分夺秒多做些事情的念头与执拗。

终于,就在赵佶同意了东南和解所有条件的第二天,章惇病倒了。

秦刚在江宁府与高俅签署完所有的条约文本之后,要赶回杭州用太子印玺,一得听说,便急急地赶到了章惇住处。

“邹神医的医嘱为何不听?他开的药方为何不按时进服?”秦刚一见面就大声责问此时守在外面的章援,却顾不上对方要比他还要年长许多的事实。

“是徐之来了吗?快进来吧!”屋内传来了章惇苍老的声音。

秦刚连忙进去,屋内此时还有吕惠卿正陪坐在一旁。

病榻上的章惇确实形容枯槁,精神萎靡,只是看到了秦刚之后才略略多了一点喜色。

“徐之莫要责备他们,老夫早是知天命、也知己命之人,按理说本活不到今天。只是老天见怜,能在有生之年,见到了太子正位,又得徐之你这样的能臣辅佐……”章惇一口气说了这几句话后,有点接不上气,努力喘了一会儿,继续道,“老夫总算有脸下去向先帝复命了!”

秦刚对这些话并不以为意,倒是多看了吕惠卿几眼,不知此前二人在这里讲了一些什么。

吕惠卿凝眉道:“子厚之前在京中多有劳累,早就是积疾在身。这些时日不过是惊喜过多,诸患诱发,也非汤药所能见效啊。”

中国士人到了一点的年龄,也都会通读医书,再加上自己久病在身的体会,大多都能算是半个医生,所以这吕惠卿说的话也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不过,秦刚此时还是要好好地安慰一下章惇,他道:“此次天时地利再加人和,朝廷终究是应下了这南北和议之章程,太子正名开府,东南七路百废俱兴,大涤翁且安心调养,我等只盼您身体康复,届时还想让您再次出山主持大局啊!”

章惇听到此话时,本已无神的眼睛顿时一亮,但也只保留了一息左右就慢慢地散去,他长叹道:“那自然是好,老夫还想着能亲眼看到太子重登大宝,大宋西平兴灵,北复幽云……只是,毕竟这些现在只是想想而已!老夫又岂不知晓这些事情若想要实现的艰难程度?却都是要全靠徐之你们了啦!”

秦刚毕竟是刚与高俅那边签了和约,虽然这里的内容之前都有讨论过,但是三人还是对正式吕惠卿见章惇的精神已经不太适合再多谈话,但他却又没有停下想休息的样子,便心知对方定然是有话想单独与秦刚说,便主动起身说还有一些公务需要回去处理,便告辞了。

屋内只剩下章惇与秦刚二人,先是一段短暂的平静。

“你我相识十二年,老夫曾拒过你、拉过你、劝过你、可惜皆不得回应,如此想来,徐之算是上是老夫生平如此这般的第一人啊!”

“都是学生年轻时的不懂事,让大涤翁见笑了!”秦刚躬身行礼致歉。

“你今天莫要哄我高兴,这不是你的风格。”章惇摇摇头道,“老夫说太子及大宋的将来都得看你,却是说低了几分,却是这整个天下的将来,都要看徐之你啊!”

“大涤翁言重了!”

“哼!老夫这话重在哪里?吕吉甫的看法可是比我重多了!”章惇突然说出的这句话却像是有所指,“可正是人之将死,许多过去看不透的事情,如今也算是看得更加清楚!之前老夫便一直欣赏于你,却也提防过你。即使是先帝,虽然器重于你,同时也的确一直未曾真正重用过你。所以,今天徐之你可否能讲一句真话:你的心中,是否觉得,先帝,亏欠于你?”

不知是章惇此时的精力不济,还是这两句话的份量过重,他说得极为缓慢,甚至是一个词一个词地挤出来一般。

其实秦刚对赵煦的看法还是有点复杂的。

本来穿越到这个时代,他最想改变的人,理应就是原本也算是小有作为的哲宗赵煦了,而且他也曾煞费苦心地帮他安定了西北、开拓了东南海贸,甚至还暗自帮助他调理了身体、并且保住了皇子赵茂,只是希望能从根子上避免开历史的悲剧走向。

但谁知道历史的车轮拐完方向后再度回归旧辙,关键便是赵煦优柔寡断的性格与其骨子里的赵家人格局,最终他与赵茂的结局,多半便是由于此。

当然,此时秦刚的犹豫,却让章惇会错了意,他悄悄地再次叹了一口气,开始对吕惠卿之前与他讲的话又多信了几分,只是如今的他,又能对此有什么办法呢?

“徐之啊!老夫只能再提你那时讲的‘兴,百姓苦;废,百姓苦’,只希望,兴废之间,你还能顾念着百姓的甘苦,多些仁德之心,多些博爱之心。”

听了章惇之言,秦刚赶紧说道:“先帝简拔臣于布衣,又屡屡破格擢用,其恩之重,臣粉身难报。方才犹豫,乃是不知何因竟引得大涤翁能有此问?况且我士人报效朝廷,当得应以横渠先生之言为理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何敢忽视百姓之苦?”

章惇见其说得极其诚恳,一时竟也无从判断,但在闭上双眼数息之后,再睁开道:“吉甫说你远胜魏武之才干,老夫却更希望你能有魏武之风范。”

秦刚一下子听明白了,在他来之前,吕惠卿定然是与章惇谈到了对他的评价,并且直接拿他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相提并论,而章惇也是认同这一评价,在肯定他具有曹操那样的政治谋略与乱世枭雄才干的同时,提醒他也能做到曹操始终遵循着的君臣底线,纵使不可阻挡的曹魏代汉之事,也只是留给了身死之后的儿子们去折腾。

这倒让此时的秦刚一时难以完全解释,因为这章惇的才智再高,他对政治权力结构的理解,也难以跳出此时封建王朝家国一体的基本认知。

秦刚当然不会像吕惠卿想的那样,会直接去走“废立”甚至“篡位”之路,但是他同样也不会如章惇所想的那样,抱定一个赵姓官家便从一而终。因为他既无法预判:赵茂在长大之后,会不会如历史的怪圈那样,走回赵佶的老路。同样更是担忧,这赵家子孙中无法避免出现的昏庸的赵构、无耻的赵昀、弱智的赵禥等人,之后又如何面对?

只是,这些想法,若是没有一种循序渐进的过程,是没有办法与章惇这样的传统的士大夫老臣讲解清楚的。

所以,秦刚决定用最简单的方式直接回应:“好!我答应你!”

听了秦刚如此坚定的回答,章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躺在那里,长长了出一口气后悠悠说道:“徐之你未及而立之年,却已是枢密直学士、太子少师,又封开国伯。如此之成就,凡我朝立国以来之罕见!假以时日,恐是封王拜相,也必是囊中之物。老夫老矣,偶不久于人世,但今日能得秦少师亲口之诺,便也死而无憾也!”

秦刚正待出言宽慰于他,却被章惇伸手示意阻止,他喘了两口气后道:“老夫与那吕吉甫也算是分合争斗了大半辈子,他之行事原则更为乖张偏激。若是光论及谈吐,恐怕他会比老夫之言更易入耳、更贴心意,但实则却是他更加在意自己的目的而已!”

秦刚却是听得出章惇的提醒是为他考虑,心里很为感动,并恭敬地说道:“学生记住了!”

“吉甫有大才,又有旧臣威望,东南几路的稳定,缺他不可!然亦需防其居功自傲、尾大不掉!且如老夫先前在湖州所言,他的亲情家眷是其短板。这次江南张怀素谋反一案,其中牵涉其子吕渊,幸好之前已被徐之安排前往流求,方才逃过一劫。此便是吕吉甫欠你之情,更是日后你可把控其之要点,切记切记!”章惇此言,却是用心良苦。

秦刚自然是听了进去,再好言相劝让其尽快休息,勿再挂念太多。

四日之后,章惇在杭州住处去世,享年七十二岁。

太子赵茂亲往祭奠,并向赵佶请奏,恢复其特进及申国公封号,赵佶皆应允。

因为东南局面的顺利平复,以及与朝廷和解的条件的意外达成,原本只是在两浙路杭州暂居的赵茂,便要在杭州正式开府,并与流求已经实施的三院一会相融,共同管理整个东南七路。

所以,流求的执政院与监察院将正式迁来杭州,而军事院考虑到调度方便迁至明州。

而现在的大议会在大秦府降为流求议会,并开始在其他六路先行推行,待均组建完毕后,同样会在杭州组建七路大议会。

京东东路原本就有保乡会的良好基础,直接由其转化为议会,则毫无障碍,而两浙路紧跟其后,再往后是淮南东路与福建路,两广则放在最后实施。

京东东路因原帅守黄裳潜心修道,向太子府提出辞职后,由其举荐这一年多来实际帮其打理全路诸事的青州州判、兼京东东路安抚副使宗泽接任。其余几路官员暂时依旧。

执政院迁来杭州后,左丞经秦刚提议由吕惠卿担任,右丞宫十二副之。

监察院中丞张耒,最先搬来杭州。而留在流求的秦观等人,这些年来,虽然也已经适应了流求的生活,但是骨子里的那种乡土情节,则驱使着他们在送别张耒时表示:你先去看看情况,我们随后会回。

李纲虽有实才,并在两浙路帅司为参议官,但限于未考进士功名,便出任了太子府詹事,也算是帮秦刚掌控住了核心要职之位。加上原先在太子资善堂的黄庭坚及秦盼兮,太子府之事也算是可以放心。

因太子开府及两院机构的搬迁,不可避免地需要在杭州进行官衙扩建。两浙路的原有官衙,本来就在城南凤凰山东麓一带,利用了这里原隋、唐时的杭州州治以及五代吴越王钱缪的一些宫殿、府城基础,也就顺理成章地进行扩建与修旧利用,竟然与原本历史时空中的南宋皇宫意外地重合了,却是令先知先觉的秦刚不胜感慨。

不过,眼下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了,辽国天祚帝的春捺钵很快就要开始了。萧奉先在去年冬天时就给他传递过消息,今年的春捺钵大概率会到混同江一带,也就会是在他以徐三之名掌管的东北路统军司辖区内,到时候,他是必须要应召面圣的。

太子开府,大宋北南妥协,却掩盖不了东南七路成为一块独立势力的事实。大势的这般变化,不知道会对原先就趋于分崩离析的大辽、女真及高丽的东北局势会有什么方向的影响。杭州这里,有李纲与吕惠卿在,不必太过担心。而东北在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乱子。

他必须要赶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