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剧烈地喘息着,眼神空洞,仿佛被那地狱般的景象彻底魇住了。周围聚集过来的族人,脸上也纷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我们……我们藏在货舱的夹层里才躲过第一波……后来趁着天黑才跑出来……路上遇见别的逃难队伍……”
四海猛地抓住陆行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们说!角拉蛮进城后第一件事,不是抢金银!是直接冲向了城外的那个……那个白色的大池子!”
白色的大池子?
陆行和阿古帕族长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那是西阳城外依山而建的、大乾官方最重要的晒盐场!
“他们……他们把守着盐田的士兵全杀了!把那些在盐田干活的老盐工……一个不剩……全……全都抓起来了!”
四海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他们用刀架着盐工的脖子,逼问他们怎么做出那种‘白得像雪一样的神沙’!角拉人的头目天天拿着鞭子在盐田边上吼,说要是做不出来,就把人全都扔进海里喂鱼!”
轰!
如同平地惊雷!
整个部落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骇然地,聚焦在部落中央那处被严防死守的盐工坊!
雪花盐!角拉人攻陷西阳城,第一时间抢夺盐田,俘虏盐工,逼问秘方!
他们……他们竟然是为了雪花盐而来!而且,他们成功了!成功夺走了西阳城盐田和懂得制盐的工匠!
“他们说……角拉人管雪花盐叫‘白色的神沙’……”四海的最后一句话,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阿古帕部落每个人的心上。
恐惧!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恐惧,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了整个部落!
原本安宁祥和的早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濒临窒息的压力。
妇女们惊恐地捂住了嘴,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男人们握紧了拳头,脸色惨白,眼中是愤怒,但更多的却是面对强大未知敌人时的恐惧与茫然。
角拉蛮!那是传说中住在南方湿热丛林里的生番!
他们茹毛饮血,剽悍野蛮,生吃人肉!现在,这些可怕的敌人,远跨重洋,攻破了大乾的雄城!大乾居然没有挡住他们。
“他们……他们会不会知道……雪花盐是我们这里先弄出来的?”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恐惧。
“他们会不会……会不会接着就来打我们?”
“天呐……那些盐工被抓了……他们……他们会不会说出来……”
恐慌如同野火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窃窃私语变成了慌乱的喧哗。
刚刚稳固的人心,在这噩耗面前,瞬间又变得摇摇欲坠。
许多人看向陆行,看向那盐工坊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崇敬和希望,反而带上了一种引火烧身的惊恐!
“都慌什么!”阿古帕族长强撑着捡起藤杖,重重顿地,苍老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怒,试图稳住局面,“天塌不下来!陆行!你怎么说?”
陆行站在原地,仿佛一座冰冷的石雕。他脸上的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片冷硬的煞白。陈四海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不是在为西阳城的陷落悲悯,更不是为大乾惋惜。他是在恐惧一种几乎要扼住他喉咙的恐惧!
角拉人,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盐田!盐工!
只要有一两个盐工为了活命开口……或者角拉人有足够的时间和手段逼迫……那么雪花盐的工艺流程、关键……甚至……
那些盐工或许只知道盐产自西阳城,未必知道阿古帕。
但掌握了一项秘方,谁都想吃独食。
角拉人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是他们?
那群生番的贪婪和凶残,如今他们掌握了制盐方法,正是发展的时候,可不能开战。
他猛地转身,看向部落深处。爱宝不知何时已经跑了出来,站在不远处的坡上,小脸煞白,紧紧抱着女官的胳膊,惊恐地看着这慌乱的场面。
月亮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极度恐惧,它不再悠闲地吃草,而是昂起头,不安地转动着耳朵,前蹄焦躁地刨着地面,发出一声低沉、带着警告意味的嘶鸣!
陆行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不行!绝对不行!角拉人的手,绝不能伸到草原,绝不能碰他的妹妹和月亮一根汗毛!
“巴鲁!”陆行的声音嘶哑而尖锐,如同刀刃刮过铁石,“封锁部落!所有人只许进,不许出!所有探哨洒出去!给我盯死通往南方和西部的每一条小路、每一个山口!发现任何陌生面孔、任何可疑踪迹,立刻擒获!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命令带着前所未有的凛冽杀意!
巴鲁心中一凛:“是!头儿!”他立刻带人冲出。
陆行目光如刀,扫过依旧惊慌的族人们,声音在死寂中炸响:“角拉人夺了大乾的盐场,抓了大乾的盐工!他们撞上了疯狗!但这群疯狗,会不会循着味儿找到咱们头上?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拔出腰间喀索朗赐予的金刀!冰冷的刀锋在晨曦中闪烁着刺目的寒芒!
“谁想抢走我们的盐!谁想动阿古帕一根汗毛!谁想伤害我的家人和神驹!”
他几乎是咆哮着喊出来,“那就让他们踩着我的尸体过去!想尝尝雪花盐?先尝尝草原儿女刀锋上的血!”
狂怒的战意如同飓风般席卷!恐慌的人群在这极具个人魅力和决断的怒吼声中,渐渐安定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愤与同仇敌忾!
阿古帕族长也激动得老脸通红:“听到了吗?草原的儿女们!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等着被疯狗咬上门,不如磨亮你们的刀!护住咱们的家!护住公主!护住神驹!”
“护住家园!”
“护住公主和神驹!”
“跟他们拼了!”
部落的战士们率先嘶吼起来,恐惧暂时被点燃的怒火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