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83: the Joint trial by three departments under the Scorching Sun, and the person Appearing in court Arrives Late.
太子武承煜负手阔步而入,蟒袍金线绣就的四爪金龙随步履腾挪,暗纹云雷图在烈日下愈显威凛。
行步间,金蹀躞带叮咚作响,声声叩击众人心弦。他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似削,薄唇紧抿成锋,周身自带不怒自威之势,引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
甫一落座,他漫将广袖甩于扶几,骨节分明的双手赫然袒露。这双手,既可执朱笔批奏、定夺天下,亦可挽强弓搭箭、驰骋疆场。
随即,他挑眉望向武承零,语气温和却藏锋芒:“五妹既执御赐金令,代父皇行监案之权,今日大三司推事,何时开堂?”尾音微扬,姿态似是问询,实则字字带着不容置喙的号令,尽显雷厉风行之态。
武承零烦躁抚过鬓边晃动的珍珠步摇,又扯松腰间金丝鸾鸟纹绦带,明艳脸庞笼上薄怒,眼尾丹蔻色泽浓烈。
演武场梆子第三次敲响,她猛地起身,声线清亮如黄莺啼啭,却字字掷地有声:“太子哥哥!海少傅尚未现身。他方才差人传信,正全力取证,誓要在会审自证清白!”
彼时演武场,烈日灼灼,地面滚烫似要融化。群臣冠冕珠玉在强光下折射刺目光斑,吏部尚书王鸿儒朝服早被汗水浸透,紧紧贴于脊背。他颤巍巍扶着象牙笏板出列,声音发颤:“太子殿下,古往今来,凡‘大三司推事’所审,皆为撼动朝野、维系纲纪的核心要案,其事关乎社稷根本,若随意迁延,既违司法之规,亦恐损朝堂威信……”
武承零心中暗骂:“这老匹夫,素日惯会和光同尘、模棱两可,今日却故作姿态,演起‘刚正不阿’‘犯颜直谏’的戏码!如此行径,不正是给旁人递了台阶,任其借坡下驴么!”
果不其然,话未及毕,李氏宗族队列忽起惊呼。一位白发老者直挺挺栽倒在地,银质头冠滚落尘土,扬起阵阵烟尘。
“族老!”人群瞬间骚动,李家子弟心急如焚,欲冲上前查看,却被禁军甲士长戟拦在阵前,寸步难行。
唐大面无表情转动刀鞘,语气冰冷:“会审期间擅动者,按藐视公堂论处!”
这话如冷水浇头,瞬间浇灭众人冲动。演武场陷入死寂,唯有李族老微弱呻吟,在烈日下更显凄凉。
但唐大未忍见死不救,扬手一挥,几名太医署学徒迅速冲入人群,小心翼翼将李族老抬出队列,安置于荫凉处施救。
二皇子武承铫屈指叩击扶几,节奏沉沉,似是死神催命鼓点。他垂眸望着烈日下几近虚脱的李氏族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皇兄,臣弟斗胆谏言。今日会审,牵涉岂止海少傅?李氏满门罪责昭然,无可遮掩。”他目光扫过案上卷宗,“柏舟书苑魇镇案”“泄题案”“竟陵谭照轩遇刺案”等朱批鲜红刺目,“这桩桩血案,哪一件与李氏无关?臣弟以为,可先彻查李氏罪证,海少傅一案,大可延后再审。”
三皇子武承涣听闻,琥珀色瞳孔骤然亮起,光泽鲜明,像极了暗夜里灯火骤燃。他急忙起身,朝太子深深一揖:“皇兄明鉴!二哥所言极是。但凡三司会审的大案皆错综复杂,需层层剖析、反复查证。与其空等,不如先让苦主陈冤,边审边等——既不耽误进程,亦可等候海少傅。”他言辞恳切,语气恭敬,眼中同样闪过一丝狡黠。
他俩,是商量好的么?!
或是,或不是。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占据了主导!
“太子哥哥!”武承零见状,踏前半步,神情笃定:“海少傅临行前,已将关键证物托付于我。”言罢,她从袖中取出装订齐整的手册与奏折,在众人面前展阅,以示所言非虚。
证据一出,群臣顿时议论纷纷,声响嘈杂如沸鼎。御史中丞郑世愔猛地咳嗽,试图平息骚乱:“既如此,便依二位皇子之意,边审边等。只是李氏族人……”他瞥了眼中暑昏迷的李族老,又扫视烈日下摇摇欲坠的李氏众人,试探着问,“能否暂移荫凉处避暑?”
“不可!”武承涣声音果决,字字带寒,惊得众人噤声。他死死盯着李氏族人苍白面孔,眼中闪过狠厉:“偌大演武场,何处荫凉能容这许多人?我等与他们同处烈日,并无二致。若连这点日晒都受不住,何谈告御状的决心?”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可他的刚说完,又有两名李氏子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额头磕在滚烫地面,鲜血顷刻染红尘土。
太子武承煜若有所思点头,召来唐大吩咐:“唐执使,命禁军备足水囊,逐一分发李氏族人,莫再出意外。”言罢,他又转向廷尉寺卿鲍允信:“鲍大人,太医署全员在场,足以应对突发。今日会审,就此开始吧!”
廷尉鲍允信、吏部尚书王鸿儒、御史中丞郑世愔等人,当即起身领命,不敢耽搁。
梆鼓三通,声如惊雷,响彻演武场,三司会审正式拉开帷幕。
鲍允信猛然振袖,声若洪钟:“列位静听!今有兵部掌虎符、廷尉寺持律法、御史台秉监察,三部司齐聚;更有公主持御赐金令代天巡狩,太子监国暨诸位皇子亲临观审——此等盛况,足见圣意昭昭,断案必公!李家长子李枫鳞,现予你陈冤之机,细细道来!”
终于,等到了天赐良机!
李枫鳞踉跄起身,旋即扑通跪倒滚烫地面,指节死死抠住尘土,似要嵌入其中:“鲍大人明鉴,诸位大人明察!草民内子顾苎儿,自顾家蒙难,便患癫郁之症,常年受病痛折磨。海少傅借查谭照轩案,派人封李府、强闯内室,对内子意图不轨,致使她含羞自尽,一尸两命!”说着,他突然扯开衣襟,胸口狰狞伤痕赫然在目:“此伤,是草民欲救人时,被海少傅手下所伤。此外,内子病症,尚有郎中诊治记录为证!”
场中顿时哗然,议论四起。鲍允信抚须,目光扫过案头卷宗:“李公子既称无辜,为何你父亲李玄度至今不见踪影,避而不出?”
李枫鳞喉结剧烈滚动,似有难言之隐,思虑片刻后,还是答道:“回大人,家父……半月前收密信,言京中有歹人欲对陛下、太子不利,遂孤身涉险探查。临行前将商号托于管家,却不料那厮勾结江湖势力,妄图栽赃李家!家父察觉后,受伤才暂行隐匿,非是逃避!”他突然掏出几封密信,高举过顶:“这些密信,皆出自当今二皇子之手!”
咄咄怪事!二皇子怎会无端牵涉其间?!
武承铫听闻,猛地拍案而起,案几震动,竹简纷飞:“好个颠倒黑白的狂徒!本殿与你李家素无交集,何来书信?况且,本殿怎知有歹人图谋父皇、皇兄?你竟用来历不明的信件脱罪,简直痴心妄想!”他从袖中甩出画轴,展开后,竟是李玄度与三皇子麾下谋士密会的场景:“此乃日前所得密档,作画者是城东醉仙居掌柜,绝非虚言!”
惊悸未定,三皇子竟也被拖入这桩浑水,着实匪夷所思!
这场本为李家状告太子少傅海宝儿的讼事,却牵扯出两位皇子,局势愈发扑朔迷离,难辨真假!
群臣面面相觑,神色各异,先前因海少傅缺席而生的愤懑,此刻尽化忐忑与不安。
御史中丞郑世愔端坐雕花云纹椅,织锦官服纹丝不动,尽显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他轻抬衣袖,对唐大沉声道:“唐执使,即刻让人将证物呈上,本中丞要与几位大人当场核验笔迹,以辨是非。”
唐大眼神冷冽如鹰,面无表情挥手。两名禁军疾步上前,利落取过信件,踏着整齐步伐,恭敬递至高台。
郑世愔接过泛黄信纸,指尖轻抚墨迹,逐字审视,不敢疏漏。片刻后,他浓眉紧蹙,喉间发出一声沉吟:“这……”话音落下,演武场气氛骤然凝重,所有人目光聚焦于这封关乎性命前程的信件,屏息等待。
鲍允信与元善凑上前来,定睛细看,之后,二人皆倒吸凉气,神色愈发凝重。从他们表情不难看出,信件字迹格外熟悉,似与某位皇室成员笔迹极为相似。
三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疑惑考量,而后缓缓点头,似已达成默契。
郑世愔刻意清嗓,声响在死寂的演武场荡开:“此等证物存疑颇多,难以即刻定夺,暂且封存廷尉寺,待会审结束再详验,以求准确。”话落,他将信笺甩回案上,乌木桌案受震,竹简簌簌作响,“李枫鳞,本中丞问你——你亡妻顾氏,为何亲手刃杀谭照轩?又为何唆使陪嫁丫鬟行刺家主,行此悖逆之事?”
李枫鳞脖颈青筋暴起,愤懑再起,佝偻脊背陡然挺直,仰头发出凄厉长笑,笑声满是悲凉不甘:“逼迫?不错!一切皆是被逼!逼死苎儿、胁迫顾家满门的,正是海少傅与在场某位皇子!”话音戛止,他瞳孔骤缩,喉间发出咯咯声响,似有异物堵塞,嘴里突然渗出鲜血,顺着嘴角滑落,整个人毫无征兆瘫倒在地。
场面瞬间陷入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