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鬼见李正坤到来,都非常高兴。李正坤朴通跪到地上,对包王、王妃、钟馗、钟花一一磕头而拜。拜毕,钟花起身,拉着李正坤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包王命开席,一时之间,众鬼执箸饮酒,互相布菜,祝酒问安,欢声笑语,园中立时弥漫起一片祥和欢乐气氛。
李正坤心头惭愧,由于受朱高华那老鬼影响,竟然怀疑包王舅舅,实在对不起包王舅舅一片至诚惜别之情。
他端起酒杯,充满万分敬意和愧意对包王道:
“包王舅舅如此看重小甥,小甥万分惶恐。今夜别后,虽然不知哪年才能再来拜见包王舅舅,但小甥想,总归不会太长,大致一两百年吧。请包王舅舅多多保重,不要替小甥担心,小甥已非昔日孤零一鬼,身边有着许多朋友、属下,有事他们会全力帮助小甥,请包王舅舅和各位长辈放心。”
一说到分别,钟花便难止眼泪。包王妃也跟着掉泪。钟馗埋头饮酒,没有说话。
包王知道李正坤话中之意,笑道:
“孤知道你不是轻易能屈服的鬼,有胆略有手段,身边也聚集起一帮不安分且才能卓异的鬼,能够搅扰得阴冥不安,但天外有天,鬼外有鬼,阴冥之中,藏龙卧虎,故心思不可太满,行事不可莽撞,否则,悔之晚矣!”
李正坤道:“小甥牢记包王舅舅教诲!”
饮至天色快明,众鬼皆有醉意,可分别之时已经到来,大家心中充满悲伤。
李正坤向各位长辈告辞,钟花一把抱住他,哭着不肯撒手。王妃也流泪不止,神情难舍。
钟馗强忍着泪水,对钟花道:
“妹子,别拉着正坤了,眼看着天色已明,再不放正坤走,万一被不怀好意的鬼看见,怕又徒增麻烦。正坤已非昔日附在你羽翼下的小鬼儿,而是主政一方的诸侯,他要在平都山有个闪失,五华山怎么办?雄儿贤甥怎么办?快快松开他,放他去吧!”
钟花万般不舍,但钟馗所言有理,只得勉强放开李正坤,眼泪却犹如开闸之水流个不停,谁看谁难受。
李正坤心头跟针扎似的:老子有家不能回,有母不能孝,全拜两个奸贼所赐!
暗中将季寻子和蒋歆的老母问候了一遍。呵呵。
包王大手一挥,命钟花和王妃止住哭声,对众鬼道: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各有各的造化,谁也代替不了谁,谁也帮不了谁,我们都不要哭泣难过,就在此跟正坤贤甥别过吧。再饮一杯酒,你便离去。无论到了哪里,无论遭遇什么苦痛,李正坤,你都要记住,你钟花娘对你的舐犊深情,母子之义,阴冥之中无鬼能比!”
李正坤早已泪下如涌,喉头发堵,再次跪在地上,拜别让他牵挂难舍的四位长辈。
包王府管家毕胜拿过一只酒壶,满斟一杯酒,交于包王手中。包王将酒送到李正坤面前,满目慈祥:
“饮吧。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有相聚便有离散。不要怪孤绝情!饮吧。”
李正坤接过酒杯仰脖一饮而尽。
李正坤转身离去,忽觉手足发软,头脑发昏,跟当年饮下当阳叛徒娄累给他饮下的毒酒感觉完全一样,难道……
他转过身来,满腹狐疑地看着包王。
包王挺身而立,面目冷竣,似乎换了一个鬼。
钟花察觉不对,急奔到院中,要扶李正坤,包王喝令左右,将钟花、钟馗拿下!
蓦然园门大开,王府侍卫从外面鱼贯而入,很快将后院严实围住。惊慌失措的包王妃被一帮使女簇拥着往后堂去了。
钟花裂声叫道:“包王哥哥,你干什么?跟国师和蒋王那两个奸贼一道,谋害我们娘儿俩和我们兄妹俩不成?”
包王冷冷地道:“子不教,母之过!你自打收李正坤为义子,不重教育,不思教诲,任由他糊涂浪荡,嬉游无度,招鬼纳魂,蔑视朝廷,目无君王,以至成今日之势。钟花,作为母亲,你有不可推卸之责!”
钟花大骂道:“包黑子,你才糊涂浪荡,蔑视朝廷!你要抓我儿子,就真刀真枪地上战场去抓啊,假惺惺地以舅舅的名义摆下这鸿门宴,靠欺骗的下三滥手段谋害我儿,还卑鄙地在酒中下毒,你算哪门子王爷!算哪门子包老黑!我虽为女流,亦对你的行为不耻!你……”
她愤急而不择言,只顾胡乱骂。当然她也不知该骂什么好,反正想到什么骂什么。她心头慌乱,又被侍卫死死拿住,挣扎不脱,除开用嘴泄愤,别无其它任何作为。
包王皱着眉头,命两个丫环拿毛巾堵上钟花的嘴,免得她这样一个劲儿浑闹浑骂,搅了下面的执法程序。呵呵。
钟花嘴被堵,不能出声,双眼却充满极大的愤怒和不解,狠狠盯着包王。
钟馗是官场中鬼,见此便知局势已无法挽回,便对包王道:
“王爷不会无故拿我们,一定是奉旨吧?只是拿便拿,何故设宴欺骗我们!”
包公冷笑一声:“想我包老黑,从在阳间做官开始,便黑面钢心,不惧权贵,三面利闸,从赃官恶贼,到皇亲国戚,只要触犯律法,一律开闸问斩,从不心慈手软!钟花虽是我义妹,但养下李正坤这个反贼,罪不容赦,你是钟花的哥,李正坤的舅,同样罪责难逃,本王奉旨拿你们,有甚欺骗一说。”
钟馗便垂首无语。
李正坤已站立不住,倒在地上,但仍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包王在他心中,是既慈祥又严厉的好舅舅,怎会转瞬之间就变成凶恶太岁!
他凄惨地道:“我是反贼,包王舅舅要拿我,我没有话说,但我娘和钟馗舅舅对我的事并不知情,娘和钟馗舅舅还常严厉训斥我要忠于朝廷,忠于皇上,请包王舅舅明察。只要放了我娘和钟馗舅舅,无论朝廷加我什么罪,我都承认,无论对我进行怎样的惩罚,我都接受。”
包王道:“你的罪和他们的罪,本王都要审理清楚,回奏天子,由皇上定夺治罪,本王岂敢擅专。李正坤,你只管老实交代自己的罪行,休要无据乱攀他鬼,也别想着替别鬼脱罪。休说钟花和钟馗,就是本王,孤也是钟花的哥,也是你的舅,孤也得向皇上上本,自请孤之罪。”
李正坤道:“你如此铁面无私,皇上还要你自己上本请罪?可见皇上昏愦,包王舅舅又何必愚忠如斯!”
“狂妄!”包王喝道,“再不得胡言,当心掌嘴!”
李正坤便闭上嘴,不再说话。
毕胜拿过来一卷黄绫,包王接过展开,徐徐念道:
“诏曰:李正坤狂悖不法,妄称五华山将军,开伪府自封,裂土自立,在五华山拥叛挟民,杀戮朝廷官员,对抗朝廷征剿大军,罪不可恕。着第五殿阎君包王,将李正坤缉拿归案,严加详审,具实陈奏。李正坤之义母钟花,义舅钟馗,负教育不严之责,一并拿下,与反贼李正坤并审陈奏,不可姑息枉纵。钟花及钟馗府第抄没,财产充公,奴仆丫环发往枉死城受苦,侍卫发配边地戍守。包王跟钟花原是义妹,钟花不识大体,冥顽不化,多次违背朝廷法度,使包王蒙羞受累,着即革去钟花与包王义兄妹之情,从此跟包王再无瓜葛关联。钦此!”
阴天子让包王拿下李正坤,又革去包王跟钟花义兄妹之情,并让包王查抄钟氏兄妹府第,然后亲审此案,好利落、好高明、好恶毒啊!
李正坤只觉怒气盈胸,再难忍受,憋着一口气,大叫一声,突然凭地跃起,欲化着黑风逃去。
忽然从旁边飞来一口大缸,将刚变一半的黑风扎扎实实罩住,几个鬼拥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盖上盖子,然后啪嗒一声下了锁。
那缸通体透明,但坚硬无比,盖上缸盖,一丝缝隙都没有,李正坤缩在里面,动弹不得。
钟花和钟馗惊得目瞪口呆,正惊疑,一个鬼大笑着从旁边厢房走出,用目细看,竟是国师季寻子。
季寻子早已带着一伙鬼,拿着大缸藏在花园厢房之中,李正坤被毒酒药倒之后,为防万一,季寻子命鬼拿着大缸先踅出厢房,在李正坤旁边守着。
因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包王念圣旨上,那大缸又透明,众鬼皆未在意。
等李正坤一怒发力,往上跃起时,守在旁边的鬼眼疾手快,立即飞出大缸,准确地将李正坤扣住。因为这些鬼乃是季寻子从国师府亲兵侍卫之中精心挑选出来的高手,又经过多日训练,因此,缸甩得极快极准。呵呵。
可这缸是哪来的呢?跟当年李正坤被泡在阴美国约克斯岛上那口缸,形体相似,功能相同,只是当年的缸身是精钢打造,而这个缸乃是无色透明,但却更加坚固。
按阴廷的技术水平,造不出这样轻便易藏,却坚固胜过钢铁的玩意儿。
从厢房里又出来一个鬼,却是高鼻梁、蓝眼睛,卷头发、白皮肤,身上穿的衣服也跟院中之鬼不同,西装革履,系着领带。原来是个洋鬼子!
众鬼皆不识此鬼,包括包王,但李正坤却认得,这个洋鬼乃是阴美国中情局长阿育奥。当年,李正坤在太平洋上干掉阴美国鬼生号航母,将舰长布朗施特因少将和阴美国国务卿菲莱仕,以及眼前这个中情局长阿育奥,一并俘虏回中土,交给阴廷。可阴廷迫于阴美国压力,竟然将三个俘虏放回去了。
看到阿育奥,李正坤便明白了,这口透明大缸定然是阴美国制造,由阿育奥带到中土,专为对付他而来。
可这该死的阿育奥怎么来到中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