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侯喜滋滋地盼着这一天尽早到来,却没想到期望越高,失望越重,盼来了另一种局面。谁让他的主公是李正坤这样从来不按套路出牌的鬼呢。
这天,李天侯奉召来到王府大殿。
如今的王府大殿,早非以前那座窄逼的将军府大堂可比,一来五华山地区已扩大数倍,经济、鬼口都实力大增,自然拿得出钱,也召集得到足够数量的能工巧匠,前来当阳城大肆营造王府;
二来有了建造奇鬼祁步达,本身就任着建造司判官,上任第一件事便是修建五华王府,除开职务本身不说,就为着报答主公李正坤的知遇拯救之恩,他也得穷尽才智,将王府修得赛过王宫。
因此,五华王府建成,王爷和王妃搬进去后,王爷李正坤还好,王妃阿述玉提娜总被惊得一惊一炸,觉得王府修得远超她呆了一千多年的万灵国王宫。呵呵。
如今的王府大殿,轩敞阔绰,富丽堂皇,比起御街上的十座阎王府,不遑多让。
李天侯见殿上已坐着包振堂、朱高华、霍蒙生三位先生,王爷李正坤穿着绣着金龙的黑色衮龙袍,高坐在王案之后。雄义公子禇雄儿,坐在王案下面的一张小案上。
参拜入座,李正坤道:“李先生也来了,我们开始议事。孤近日来总在想,到底派谁去跟阴廷谈判,思来想去,请李先生去最合适。”
李天侯有些莫名其妙,怎么突然想起来跟阴廷谈判?谈什么?怎么谈?
李正坤道:“李先生不必惊讶,跟阴廷谈判,还是孤在黄背山住着的时候便开始思考,只不过一直拖到今天,才觉得总算能腾出手来做这件事而已。”
李天侯道:“请恕臣下愚钝,自打我军攻破黄背山八关,将黄背山变成我军防线之后,阴廷虽集数十万大军在黄背山下,却裹足不前,不敢向黄背山发难。两边并无战事,请问王爷,我们需要跟阴廷谈什么呢?”
李正坤笑道:“李先生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总想着军事上的事。难道我们跟阴廷之间就不能谈点别的?比如井狱之事。”
“哦,臣下明白了,王爷的意思是想跟阴廷谈判,让阴天子释放郭老夫人和席青忭姑娘吧。”
李正坤道:“并非全是为着孤的阳世母亲和未婚妻,还有被阴廷下狱的孤的钟花娘和钟馗舅,都得让阴廷全部释放。孤的母亲和未婚妻,由孤派鬼接回五华山。钟花娘和钟馗舅的去留由他们自己决定,如果二位老人家愿意留在平都山,孤不反对,如果不愿意,孤也将他们接回来,一并供养。”
李天侯领命,李正坤又道:
“既费手脚开展一次谈判,当然得把需要谈的事情都一次性谈了。霍大人随着你前去,跟阴廷谈两边通商之事。五华山的东边是阴廷,西边是西方诸国,我们夹在中间,如果西方诸国能跟中土阴廷通商贸易,我们不仅能进一步繁荣市场,还能两头抽税,能够迅速壮大我五华山地区财力,何乐而不为。又焉能不为!”
李天侯笑道:“这样真是太好不过了!起初我心中还疑惑,如果只为要阴廷释放郭老夫人和席姑娘,何需费事去跟阴廷谈判,派一个使者前去平都山,直接找阴廷索要便是了。”
李正坤道:“李先生所言甚是。这次谈判便由你做主使,霍蒙生做副使,地点由包先生派使跟阴廷商议,请李先生和霍先生预作准备。”
朱高华道:“启禀王爷,还是让老夫跟着李先生和霍先生一起去吧,万一阴廷玩什么阴谋诡计,我也能应急救他们,就算一时救不走二鬼,至少还可以赶回来报信。”
李正坤笑而不语,包振堂道:
“朱先生过虑了,现如今我们五华王府已不再是以前那个任由阴廷拿捏威吓的弱小将军府了,谅阴廷心中有数,绝不敢为难我们的使者,李先生和霍先生此去,安危完全不用担心。只不过为保险起见,我们还是有必要做一些军事上的部署,以确保万无一失。”
李天侯对朱高华道:“感谢朱先生厚意,包先生说得非常对,凭着我们五华王府现在的实力,阴廷不敢耍什么心眼,我跟霍大人的安全稳如磐石。但阴廷毕竟以所谓法理正统自居,对我五华王府使者摆下虎狼之阵,以矮化羞辱我们,倒是有着极大的可能。为避免出现这种情况,坠我五华王府威严,可由黄背山将军余元奉将军派出一支部队,跟着我们便是,也不用费太大手脚。”
又向李正坤保证,他跟霍蒙生一定不辱使命,完成任务。
李正坤大喜,当堂下达谕旨,着令李天侯为正使,霍蒙生为副使,前往阴廷谈判;令包振堂速派使跟阴廷联络,确定双方谈判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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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黄背山失守之后,国师季寻子将自己关在府中一年不出,第一殿阎王蒋歆多次派主簿明珠前来请他过府饮酒,季寻子都一概婉拒。
季寻子又上奏阴天子,说自己识鬼不明,向朝廷推荐了樊定釜那样的蠢材去守黄背山,愿领失察之罪,请求皇上责罚。
阴天子没有责罚他,下旨温言慰勉。
但季寻子还是心中甚觉不安,于是谢绝一切交游应酬(当然,他原本交游应酬也不多),将自己关在府中,每天除开摆道案敬天,就是在房中打坐。只要不是进宫侍候皇上,便呆在府里,都快将自己呆得发霉了。
这天晚上,季寻子正在房中打坐,第一殿阎王蒋歆突然来访。
季寻子赶紧到大门迎接。
将蒋歆接到后院轩厅坐下,丫环献茶,便摒退左右,对蒋歆道:
“王爷突然屈驾造访敝府,怕是有什么紧急之事吧?”
蒋歆哈哈笑道:“国师的意思,如果没什么事,本王便不能前来国师府?”
“小道绝无此想,请王爷不要误会。”
季寻子一直以道士自居,在象蒋歆这样的心腹之鬼面前,说话时总不自觉地自称“小道”,也不知到底是谦逊还是高傲。呵呵。
蒋歆叹道:“我知道国师爷一直对荐了樊定釜而心中有愧,其实大可不必。一来樊定釜曾将李正坤逼入墙角,差一点便大功告成,可谁也没想到,李正坤竟能消除奇寒无比、飞鸟绝渡的熊高河,摆平了万灵国,使得五华山起死回生;二来樊定釜兵败,国师已大义灭亲,将其参罪下狱。再者说,战场之势千变万化,攻守转瞬易位,从军事层面来讲,乃是常有之事,国师何必放在心上。李正坤虽然攻破黄背山八关,但朝廷派出雄兵几十万,据守于黄背山下,李正坤不也没敢越雷池一步,只是毁洪震城而窜去么!依本王看来,国师就不必自责过深,且已将自己禁锢府中一年有余,就算有些许失察之责,也算是罚过了,还请国师振作精神,再做谋划,如何收复黄背山失地,才是当前紧要大事啊!”
季寻子道:“王爷比小道懂得军事,自然知道黄背山之事已无可为,还谈什么收复啊!这一年多来,我常在想,李正坤为什么不挥师东进?王爷可想过此事,有什么看法?”
“本王当然想过,从军事上讲,李正坤虽然窃据黄背山,但从黄背山到平都山,何止万里之遥,中间又有多少座有朝廷重兵驻守的城池和雄关,李正坤伪立的五华山,算上万灵国,两地相加,最多也不过数十万之兵,而朝廷仅在黄背山下便驻守了几十万军队,跟五华山贼军数量相当,除开这些军队,还不算这些军队后面的军队,朝廷兵力庞大之势远非小小的五华山所能相比,李正坤岂敢拿鸡蛋来硬碰石头,那不是找死吗?所以,李正坤只能困守黄背山,绝不敢擅动!”
季寻子知道蒋歆说得在理,但又总觉得他所说有些悬,眼下五华山还的确不能跟有着广袤土地的阴廷相比,可假以时日,谁知道会发生怎样的逆转,真要到那时候,只怕悔之晚矣。
因此,他听了蒋歆的话,不仅没有放心,反将眉头皱得更紧了:
“细作来报,李正坤打算撤将军府,筹建王府,公然开府设官,跟朝廷分庭抗礼,王爷可知道这事?”
“这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李正坤那小鬼儿从伪立五华山将军府那天开始,便已裂土分疆,跟朝廷分庭抗礼啦。别说他现在要筹建王府,就是僭位登基,只要朝廷天兵不到,便谁也拿他无法,所以,本王才劝国师尽早振作,我们精心商议谋划,如何消灭五华山军,捉拿李正坤啊!我多次派鬼来请你过府相商,你都不来,没办法,本王只好不请自到了。呵呵呵。”
季寻子道:“劳动王爷龙辇,小道十分惶恐!但面对着已逐渐坐大的李正坤,小道实在毫无办法,只怕要让王爷失望了。”
“这叫什么话!难道你我便这样认输了不成?”蒋歆怫然不悦,“还是输给一个不到两百年的毛嫩小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