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小院,夜风裹着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闻人清玄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翻身上马,眼中凝着化不开的墨色。
“守住四方城门,”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石坠地,砸在寂静的夜里,“传我令,今夜凡有擅闯者,不必示警,不必擒拿,格杀勿论!”
他旋即转向另一侧:“楚西安。”
“末将在!”身披重甲的将军抱拳。
“着你即刻调派勇字营全部强兵,入城接应,控制各处要道。我要这襄云城,连只不该有的苍蝇都飞不出去。”
“得令!”
楚西安策马奔往城外大营,闻人清则领着一队精锐暗卫,穿行于已然死寂的街道。
此刻城中家家户户闭门不出,闻人清领着人纵马而行。
“所有人!隐蔽!”
闻人清屏气敛息从油纸中取出熏香在荒院中点燃,而后隐匿身影在黑暗之中。
烟气缥缈而上,却不散开,白烟竟能蔓延至最高的楼阁之上,闻人清眼中闪过惊讶。
黑夜中只有心跳敲击在耳膜。
“哐——”
瓦片上似有重物落下,闻人清抬手,一支小队即刻抽身朝着声响而去。
声音未落,黑暗中人影骤动!
静夜中无论是何响动都格外的引人注目,闻人清自有鸱目虎吻之态,片刻,独有的信号声响,闻人清等人脚下踏风而行,将熏香燃起之处形成包围之势。
一支面带银狼面具的黑衣人出现在闻人清面前。
“尔等何人?”
面具人惊慌,闻声却不见人,领头者眼中一暗道:“青山深覆雪。”
回应他的,是长达数息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闻人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个死物。
面具人们彻底慌了,发一声喊,四散欲逃!
“杀。”闻人清唇齿间轻轻吐出一个字。
闻人清踱步上前,修长冰冷的手指掐住其下颌,稍一用力,便卸掉了他的下巴。指尖探入其口,在舌下轻轻一勾,一粒小小的白色药丸便被取出,扔在地上,碾得粉碎。
“想死?”闻人清轻笑,“落在我手里,生死可就由不得你了。”
荒院中,月色之下跪着几个男人,面上皆是不忿。
“是宫里那位派来的?”闻人清取过身旁暗卫递上的雪白绢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他抬眸,目光如冰刃般刮过几人,“专程来……杀我?”
几人将脸别过一边,沉默代替自己的回答。
闻人清也不恼,反而嘴角轻扬,眼中少有赞许:“骨头倒硬,是条好汉。这般忠烈,真该让我手下儿郎们都好好学学。”
他踱步到那领头者面前,暗卫强制抬起那人的头,迫使他对上闻人清的视线。
“唔…呸!”领头者挣扎着,啐出一口血沫。
强制让领头的抬首:“不知几位可曾听说过我闻人氏是如何对待敌人的?”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高昂的头颅,露出白皙的脖颈,闻人清似起了玩心,手里握着短刀,轻轻拂过那人的颈间。
“杀了你?哪有这样的好事。”
闻人清身后暗卫隐匿黑暗中,不久便用木材绑制了一个刑架。
在几人探究的眼神中,闻人清指了指:“等会就从他开始。”
最末尾的那人眼神中的闪躲被闻人清捕捉,被架上刑那刻,这人的腿已经开始发抖,闻人清短刀插进其胸前,手腕一翻掉下一块血肉。
闻人清叉起走向旁边的人,抬眼示意。
肌肉在抽搐,血水滴落在那人眼前,耳边还有同伴的厉声哀嚎。
“看来是需要帮忙。”闻人清语气甚至带上一丝遗憾。
两暗卫一左一右,硬生生扯开那人的嘴,闻人清手腕一递,血腥弥漫的瞬间,那人便止不住的发呕。
崩溃大哭,口中模糊不清。
“长家!他失禁了!”
闻人清嫌恶地蹙了蹙眉,站起身,语气却依旧轻松:“既然你得了好处,是不是也该还他一份?这才公平。”
暗卫立刻会意,将那名精神已然崩溃的俘虏按倒在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可怖。
闻人清背过身,耳边的哀嚎响彻寂静夜空,襄云的夜第一次如此的不太平。
片刻闻人清似乎眉间泛起一丝不忍,“够了!”
除领头者,其他人在闻人清脚下昏死过去。
“你个地狱里的恶鬼!”
领头者再也忍不住的哭喊,闻人清吸了吸鼻,眉宇舒展。
他蹲下身,平视着崩溃的领头者,声音甚至称得上温和:“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你们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截…截杀…奉命在你班师回朝途中…截杀你……”领头者眼神涣散地回答。
“谁的命令?为何此时动手?”
“不…不知…只听上令…”
“暗号?”
“人间等春日”
闻人清眸光一凛,忽然问道:“近日宫中可有异动?太后如何?”
听见太后两字,领头者止不住的颤抖,“太后!太后?”
闻人清眼中寒光闪过:“说!”
听到“太后”二字,领头者浑身猛地一颤,眼中溢出巨大的恐惧:“太…太后…她…”
“她怎么了?!”闻人清的声音陡然。
“太后…太后驾崩了!!”领头者闭眼嘶喊出声。
闻人清似乎也不太吃惊,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他真的能狠下心来。
一个眼神递出,闻人清带着勇字队离去。
刚才的几人如同石子扔进深潭,泛起涟漪后,坠入深处,再无波澜,仿佛刚才被打破的平静似乎只是夜起眼拙的幻觉。
闻人清担忧都城中的亲人,是否已经沦为宫中的利刃。
一路飞奔回营。
“大将军!您怎么回来了?”守营将领见到他,一脸惊愕。
闻人清径直闯入中军大帐,声音斩钉截铁:“击鼓!聚将!”
“咚!咚!咚!”
不多时,凡是有官职的将领悉数被传召至闻人清帐中,看着眼前的十几人的脸。
闻人清颔首,淡淡开口:“尔等一半是追随我父辈,一半是我亲收的将才,但此刻,就在都城之中,我闻人氏二郎在战场厮杀,可家人却头顶高悬利剑,不得安枕!试问谁再敢抛头颅洒热血?”
十几人的脸上全是惊,恨,怒,一位年近五旬的老将猛地踏前一步,虎目含泪:“大将军!末将老母已年近九旬,她…她可还安好?!”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闻人清无法回答,几欲开口,都又咽下,只能道:“如今西夏战事未平,边疆动乱,又有西域北原虎视眈眈,宫中的想要已家人作为挟制,他尚需倚重我军御敌,料想家中亲眷…暂时应是无性命之虞。”
“简直欺人太甚!”
“就是!”
“叫忠臣良将寒心,也只有他金氏如此卑劣!”
“大将军,眼下该如何?”
众人呼应的声音盖过一切。
闻人清定了定神,开口:“自是安邦定国!”
“国既不国,吾等便重塑乾坤!君既不君……”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决绝的厉芒,“便换一个能善待功臣、护佑百姓的明主!”
“这天下,非他金氏一姓之天下!而是万千将士用血肉守护下来的天下!是亿万黎民百姓赖以生存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