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主！”众人不敢怠慢，连忙再次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对学府巨擘的敬意。
姜凤柔莲步轻移，足下仿佛踏着无形的琉璃阶梯，凌空款款行至近前。海风拂过她素雅的裙裾，带起细微的涟漪。
她先是侧目，眼波流转间，朝温泽鸿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斜睨，那眼神分明在无声地调侃：“老狐狸，我看你还能装模作样到几时？”随即，她才将目光转向洛雨黎，红唇轻启，吐字如珠落玉盘，清脆而直指核心：
“小洛丫头，你这宝贝徒弟身上的干系，根子定然牵涉那几位‘至高无上’的存在。至于究竟是何等关联嘛……”
她话锋微顿，眸光带着一丝促狭，意有所指地扫过一旁神色淡然的温泽鸿，“喏，答案都在你师父心里装着，门儿清着呢。不过，他老人家愿不愿意此刻掀开这层盖子，可就得另说了。”
洛雨黎身为楚沐最亲近的授业恩师，对其隐秘的了解自然远超旁人。
她秀眉微蹙，略作沉吟，便直接点破了那层窗户纸：“师叔所指，可是因那‘虚无’之故？”
她脑海中瞬间浮现楚沐那能吞噬消解万物的奇异真火，更忆起身旁那只神秘莫测、天生便执掌虚无法则的第一灵宠——影鬼。
影鬼在渡劫前便已悄然跻身七阶，其源自无上主宰的虚无之力，正是楚沐渡过那旷世神劫的关键倚仗，亦先天神灵般成神之际没有雷劫降临，悄无声息。
“他身上，确实烙印着「虚无」深刻的痕迹，”姜凤柔坦然颔首，目光掠过楚沐鬓边因过度催动虚无之力而残留的、尚未完全消褪的几缕霜白，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洞悉世情的玩味，“然而，屡次为他破例显化，甚至不惜冻结寰宇时空、隔绝我等‘外人’插手的，却是另一位——时间之主宰。”
她的声音清晰地在众人耳畔响起，平静得如同在叙述一件寻常琐事。
然而，在整个灵源界，关乎那几位主宰级存在的讯息，素来是讳莫如深的禁忌。
即便是最顶尖的八阶圣者，提及祂们时也无不心怀至深的敬畏，言辞谨慎，唯恐触犯冥冥中的规则。
像姜凤柔这般，如同闲话邻里般随意道出「虚无」与「时间」两位主宰的尊名，甚至语带调侃地点评其行止，简直闻所未闻，显得突兀而……惊世骇俗。
姜凤柔话音落下，现场陷入一片凝滞的寂静。唯有咸湿的海风拂过纯质灵海，带起细微的浪涌声，吹动着众人的衣袂与发梢。
楚馨儿、林琳、泠月、幕宁皆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在姜凤柔、温泽鸿、洛雨黎以及处于风暴中心的楚沐之间来回游移。
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无声的惊涛骇浪。
主宰之名，重逾万界星辰，祂们的意志，便是天道运行的方向标。此刻竟被如此直白地点破，且似乎与眼前这刚刚渡劫的青年有着千丝万缕、深不可测的纠葛？
就在这片寂静几乎要凝结为实质的坚冰时，楚馨儿忽闪着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目光最终定格在自己兄长楚沐那张写满困惑与深思的脸上。
她脑中回响着方才听到的“主宰”、“虚无”、“时间”、“关系”等字眼，再看看楚沐那副“当事人也一头雾水”的模样，一股强烈的荒诞感油然而生。
她终究忍不住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清脆的声音里充满了十足的不解，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忍不住的吐槽意味：
“等等……你们说了这半晌，又是主宰留下的印记，又是主宰亲自现身的……听起来，倒像是我哥跟祂们有什么了不得的渊源？”
她伸出纤纤玉指，毫不客气地指向一脸茫然的楚沐，“可是，我哥他本人不就活生生、好端端地杵在这儿吗？真要有什么天大的联系，他自己难道还能懵然不知不成？”
楚馨儿这石破天惊的一问，如同将一块万钧巨石投入死水微澜的湖心。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饱含疑惑的、锐利探究的、极度震惊的、纯粹好奇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审视的——如同无数道无形的聚光灯，齐刷刷地、毫无保留地聚焦在了那位刚刚渡过亘古未有之神劫、手中兀自紧攥着劫龙残骸与劫云碎片的主角身上。
楚沐只觉那一道道汇聚而来的视线如有实质，下意识地收紧了五指，感受着掌心那两团象征着他这场离奇劫难最后印记的“战利品”——残存的劫龙在无形禁锢中徒劳地扭动挣扎，冰冷的劫云碎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余威。
他抬起头，迎向那众多质询的目光，尤其是恩师洛雨黎那双清冷眸子里蕴含的深切关切与探寻，以及师祖温泽鸿那双深邃如无垠星海、仿佛洞察一切却又讳莫如深的眼瞳。
“师祖这眼神……是暗示我直言不讳，还是想让我三缄其口？”楚沐心中念头急转。
略一思忖，楚沐决定将皮球踢回给师祖。他神色恭谨，微微躬身，语气谦逊地直接问道：“师祖，弟子斗胆请教，此事……您觉得当不当此刻说个分明？”
眼见此景，饶是以温泽鸿那历经万古沧桑的心境，也不由得微微一怔，旋即发出一阵爽朗而开怀的大笑。
“哈哈哈……好个机敏的小滑头！”他笑声渐歇，眼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欣赏，“罢了罢了，既然承你一声‘师祖’，这点小麻烦，老夫便替你挡了。”
话音未落，楚沐只觉温泽鸿师祖袍袖微动，指尖似乎有微不可察的光华一闪。下一刻，周遭天地骤然扭曲变幻，精神一阵恍惚迷离。
待他眼前景物重新清晰，已然置身于一片浩瀚无垠的璀璨星空之中。环顾四周，无数星辰依照玄奥莫测的轨迹缓缓运行，大小不一，形态各异，在这片深邃的幕布上散发着独一无二、充满道韵的波动。
这些星辰的气息仿佛带着某种难以抗拒的魔力，无声地吸引着他去观察、去触碰、去窥探其中蕴藏的宇宙奥秘。
楚沐已是七阶真神，神念之强更胜寻常七阶中期。他心念微动，感知之力如无形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最近一颗散发出奇异波动的星辰。
然而，反馈回来的并非清晰的讯息，而是一股股极其晦涩难懂、仿佛由无数破碎道纹组成的混沌洪流。
它们时而如波纹般无序扩散，时而又似被无形之力牵引，呈现出笔直而单一的轨迹。诡异的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竟完美地统一于同一颗星辰之上。
“此地乃九重天阙之第七重——天外天。”温泽鸿那特有的温和嗓音适时响起，打破了星空的沉寂。
楚沐这才惊觉，原来恩师洛雨黎、姜凤柔府主以及师祖温泽鸿三人，早已一同置身于这片奇异的星海之中。
“天外天？”楚沐下意识地重复，随即问道，“弟子这是已回到学府？幕宁他们……”
“安心，”洛雨黎清冷的声音传来，“师尊略施手段，已将她们安然送回学府。”
“好了，温老头，”姜凤柔随手拨弄着身旁一颗缓缓运转、光晕流转的星辰，姿态看似随意，眼底却藏着深沉的好奇，“把那些小家伙都送走，又特意将我们挪移到这方与世隔绝的所在，究竟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隐秘？能让你如此郑重其事，我这心里头，可是好奇得紧呐。”
洛雨黎的目光也沉静地投向温泽鸿，无声地传递着同样的期待。
温泽鸿捋了捋颌下长须，并未让众人久等，很快便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惊雷炸响在静谧的星海：
“虚无之权柄必将收束重聚，然，虚无主宰……永无归期。”
这短短一句话，仿佛拥有冻结时空的力量。
姜凤柔拨弄星辰的玉指骤然僵在半空，那双凤目猛地抬起，难以置信地看向温泽鸿，瞳孔深处掀起滔天巨浪。
洛雨黎亦微微睁大了清冷的眼眸，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缓缓将视线转向身旁的楚沐。
就连楚沐本人，听到这句话时也是心神剧震，眼中流露出错愕。
这与他预想的答案截然不同！他本以为师祖会解释他穿越者的身份之谜，或是揭示他为何能引动如此神劫的根源，万万没想到，师祖一开口，竟是关乎一方无上主宰存续的宇宙级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