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来报杀父之仇的美丽女人。隋文强的女儿隋棠在父亲喋血街头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了。她一直以为父亲在云南某个城市做生意,虽然一年中她见不到几次父亲,但他每次回来都是光鲜亮丽出手阔绰,至少给她的感觉是这样的。
可是有一天清晨,她被一辆警车接走了。当然这警车不是闪动警灯的那种,而是一辆静默带着点肃杀感觉的奥迪A6。等她坐上去发觉母亲也在上面,坐在后排座位掩面而泣。
十五岁的隋棠知道有不好的事发生了。等她现在那具被处理的干干净净的尸体面前的时候,她发现父亲戴的是假发。多年的高压潜伏工作早已让他变成了一副秃头的凶悍模样。
可是如今,他酣睡如同一个垂垂老矣龙钟可怜的老人,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被军队的兄弟误杀。
这种情形太罕见了,几率小到近乎不可能发生的概率,一位莽撞而孔武有力的职业军人嫉恶如仇,一人剿灭整个贩毒集团的核心组织,可惜有一位是同一条战线的隐秘战友。
十五岁的隋棠从学校消失了,她去了哪里无人知晓,连她母亲对此也守口如瓶。
年深日久,这件事逐渐被人们淡忘了。可是故事的大女主并没有闲着,她通过父亲生前的关系去到了东部某个发达省份的警官学校,当然她是以烈士子女的特殊身份进去的,这不需讳言。
四年卧薪尝胆的时间,她知道警察是怎么回事了,那些罪犯如何消灭自己的罪证,如何令自己清白脱身,所有的犯罪链都完美无瑕的情况下,又会露出哪些可能的破绽。
然后她的复仇行动实施了,并且成功得完美无瑕。
所以那天警车开道,大部队降临,狙击手从四面八方高点就位的时候,十五岁的尹仲站在自家的阳台上一脸的错愕。
这阵仗,自己生平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见。
斜对面二楼的房子里突然接连响起了枪声,三枪还是四枪,当时尹仲感觉。而且真实的枪声就跟鞭炮是一样一样的,那声音还喜欢在楼宇之间环绕回响,搞的如同在山谷中的回声一样。
奇怪的是那个美丽的女人出来的时候,先放下了手里的枪,然后手放在脑后,动作无比的熟练跟职业,简直比周围这些地方公安局的民警更像警察。
有一个年纪挺大的警察,哭着走过去抱住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任由他抱住自己,脸上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手还是放在脑后,仿佛知道自己不堪的命运一般。
然后白杨被抬了出来,似乎还活着,尹仲看到医生给他罩上氧气面罩,只是他身上没有血迹,他好像只是睡熟了一样。
再后来,那从天而降的警察部队跟狙击手们悄然的消失了,走得一点痕迹都没有,甚至连尹仲都觉得是不是一个小时之前那种高度戒备的画面是不是来自自己迷离的梦境,而且是《高度戒备》或者《龙城岁月》《暗花》之类的警匪港片看多了的后遗症。
可事实上那一切都是真的,只是尹仲虽然亲眼所见,但内情是无从知晓的。
那个美丽的女人是隋棠,至于她如何找到的白杨,这恐怕是一个谜。
而那天晚上隋棠在白杨的家里连开四枪,不是为了报父仇击毙白杨什么的,她只是用喝的烂醉的白杨的手扣动了扳机。
而且那四枪的方向是随机的,避开了所有有可能发生弹射或折射的杀伤力,等于说是浪费了四颗子弹而已。
警察和狙击手的突然降临自然是隋棠的杰作,她报警说一位嗜酒如命的厂区保安队长私藏枪械危害公共安全。
导演这么一出戏还有太多环环相扣的细节,比如自己的出场时间,出场方式,跟父亲熟悉的老指导正好带队,自己如何脱身,自己导演这出戏的目的,这些需要抽丝剥茧去搜寻的东西太多了。
尹仲只是听说后来那个叫隋棠的美丽女人并没有入狱,而白杨却因为渎职滥用枪械入狱两年。
后来听说白杨减刑至一年,出狱的时候几个厂里跟他相好的朋友去接他,说他已经变得骨瘦如柴,还有更重要的是右腿已经被截肢了,是大腿只裸露着半截肉球的状态,长裤的右腿打着一个巨大的节,浑身上下没有干净的地方。
这些生活里真实的惨剧,尹仲是不愿提及的。他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那个叫隋棠的女人做的,如果是的话,她的目的是什么呢?是冤冤相报吗?是让杀父仇人生不如死吗?一切一切的疑问都无从知晓了。
十五岁的尹仲突然想起在那件事发生的前几天,像是一个月亮很圆的夜晚,那天有些微风,是夏夜里难得的凉爽。
他从拱桥边看到一个美丽的女人在烧纸钱。按理说,夜晚在桥边烧纸钱,给人一种怪异跟恐怖的感觉。因为川南一带的人家,一般除了上坟什么的,会在一些公共场合烧纸钱,其他的如果是祭奠自己的老人,那就是在家里烧了。
北方的习俗是会在路边或者桥边烧纸钱,成年后的尹仲回忆起这件骇人听闻的往事能找到的细节之一就是这个。而隋棠不是北方读的警校么?这一点对上了。
还有一点最最重要的,尹仲路过的时候好奇的瞅了一眼那女人手里拿的东西,她好像不只是在烧纸钱,好像还有什么证件什么的,有剪的报纸,还有什么地图什么的。
最后尹仲看到她把一张证件扔了进去,火光正好映照出那张证件的所属人的面庞,尹仲看到的是那张厂区保安队长白杨的坚毅果敢的脸,然后名字是顾晓军,是,少年的尹仲过目不忘,那白杨是叫顾晓军么?不是,是陈什么行在,陈行在?对,就是这个很霸气的名字!
行在,在古文的释义上,指的是天子所在的地方或者天子巡行所到之地。
说到这里,一切大略都水落石出了。
尹仲无疑是做了一回福尔摩斯,可是他觉得了无生趣。相比这些极端事例的残忍与不堪,爱恨情仇的施与受,他还是想要更多的体会这平凡人间的简单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