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本二郎手里的南部十四式手枪枪管还在发烫。
天花板上新鲜的弹孔冒着青烟。
监听员那句“信号源在‘狼穴’附近!攻击指令!”,像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他太阳穴!
狼穴?!
段鹏这条疯狗,刚撕了他的“黑狱”,转头就敢扑他的老巢?!
“八嘎——!!!”松本二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一把揪住监听员的衣领,金丝眼镜后的爬虫眼睛几乎要瞪裂,“位置!精确位置!!”
监听员吓得魂飞魄散,手指哆嗦着指向测向仪屏幕上一个疯狂闪烁、正沿着劳工营外围快速移动的光点:“这…这里!移动速度很快!信号…信号在持续发射强指令!”
“劳工营!是劳工营外围!”松本二郎瞬间明白了段鹏的毒计!
调虎离山炸黑狱是虚!真正的致命一击,是冲着他“狼穴”附属的、关押着数千名中国劳工的血汗工厂来的!
那里有堆积如山的战略物资!有刚刚运抵、准备用于哈尔滨防御的关键军火!
“命令!狼穴守备队!一级戒备!封锁所有出入口!劳工营!给我把那些支那猪全部锁死在工棚里!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松本二郎对着电话狂吼,唾沫星子喷了话筒一脸!
“命令!牡丹江所有机动部队!立刻!马上!驰援劳工营!把段鹏!给我碾死在围墙外面!”
他狠狠摔下电话,胸口剧烈起伏,猛地拔出那把寒光闪闪的肋差,狠狠扎在桌面的牡丹江地图上!
刀尖穿透图纸,深深刺入“劳工营”的位置!
“段鹏…这次…我要把你的骨头,一寸寸磨成粉!”
牡丹江,城郊
“狼穴”劳工营外围。
两辆破旧的日军制式卡车,吭哧吭哧地碾过泥泞的土路,车灯昏黄的光柱在风雪中吃力地切割着黑暗。
驾驶室里,司机穿着脏兮兮的鬼子军大衣,帽檐压得很低。
副驾驶的“军曹”脸上抹着油污,眼神却锐利如鹰——正是段鹏。
后车厢帆布下,挤着十几个同样穿着破烂鬼子军服的“雪狼”队员,身体随着颠簸的卡车摇晃,没人说话。
只有粗重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还有袖子里、靴筒中、腰带内,那冰冷的金属触感——匕首、短刀、磨尖的铁片。
车厢里弥漫着汗味、机油味和一种无声的、即将爆发的杀气。
劳工营巨大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高墙上电网密布,哨塔的探照灯光柱像鬼眼一样扫来扫去。
沉重的包铁大门紧闭着。
门口沙袋工事后,几个鬼子哨兵缩着脖子,一挺歪把子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来路。
卡车减速,停在哨卡前。
“口令!”
一个鬼子伍长端着步枪,没好气地吼着,手电筒光柱毫不客气地射进驾驶室,在段鹏和司机脸上晃。
“风雪夜归人!”
司机用带着浓重东北口音的日语回答,同时递过去一张皱巴巴的通行证,“送补给!冻死人了,快开门!”
伍长狐疑地用手电照着通行证,又伸头往后车厢帆布缝隙里瞄。
帆布被掀开一角,露出几张同样脏兮兮、冻得发青的“鬼子兵”的脸,还有堆叠的麻袋,散发出烂菜叶和咸鱼混合的馊味。
“妈的,又是烂菜帮子!”
伍长嫌弃地骂了一句,挥挥手,“进去吧!卸完货赶紧滚!”
沉重的铁门在刺耳的绞盘声中缓缓拉开。
卡车重新启动,碾过门洞的阴影。
段鹏紧绷的下颌线稍稍松弛一丝,冰冷的目光扫过营区内:一排排低矮、如同牲口棚般的工棚,巨大的露天堆料场堆着煤和矿石,远处是冒着黑烟的厂房和仓库。探照灯的光柱下,偶尔能看到佝偻着身子、被鬼子监工鞭打着走过雪地的劳工身影。
卡车驶向仓库区。
“队长,A组到位,控制仓库区制高点。”
“b组就位,锁定营房鬼子。”
“伏击组‘断崖’已出营,抵达预设阵地‘鹰嘴岩’。”
耳机里,各组简洁的确认声依次传来。
段鹏的手指在冰冷的车门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像在计算着死神的脚步。
卡车在指定卸货点停下。
帆布猛地掀开!
“雪狼”队员如同下山的猛虎,无声跃下!
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
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
几个在仓库门口缩着烤火的鬼子监工还没反应过来,黑影已到眼前!
寒光一闪!
噗嗤!
匕首精准地捅进后心!捂住口鼻的手死死扼断所有惨叫!
尸体被迅速拖入黑暗角落。
“控制卸货点!”队员低报。
段鹏跳下车,走向仓库门口的值班室。
里面一个鬼子军曹正趴在桌上打盹,电台的指示灯幽幽亮着。
段鹏推门而入。
脚步声惊醒了军曹,他睡眼惺忪地抬头:“八嘎…谁…”
段鹏没给他看清的机会,一个箭步上前,左手如铁钳般扣住他脖子猛地往桌上一按!
砰!
脑袋重重砸在木质桌面上!
右手反握的匕首闪电般从军曹后颈第三第四节脊椎骨的缝隙精准刺入!手腕一拧!
轻微的骨裂声。
军曹身体剧烈地抽搐一下,彻底瘫软。
段鹏看都没看尸体,目光瞬间锁定了桌上那台还在发出轻微电流声的电台。
他迅速戴上耳机,手指熟练地调整频率,捕捉着空中混乱的电波。
突然!
一阵急促的、带着明显命令口吻的日语通话,清晰地钻进耳朵!
“…劳工营遇袭?确认?…松本机关长命令!牡丹江守备中队!南门方向!全速驰援!重复!南门方向!十五分钟内抵达!不惜一切代价…”
段鹏的瞳孔骤然收缩!
十五分钟?
比他预判的鬼子反应快了整整一倍!
松本二郎这条毒蛇,反应太快了!
原计划半小时的营救窗口,被压缩到了致命的十五分钟!
耳机里,其他小组也监听到了这段通话,频道里瞬间一片死寂!只有压抑的呼吸声!
十五分钟!要完成破坏、营救数千劳工、组织突围…几乎不可能!
冰冷的危机感像毒蛇缠上脖颈!
段鹏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像被逼到悬崖的狼!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过送话器,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计划变更!伏击组‘断崖’!立刻在‘鹰嘴岩’南坡布雷!准备迎接‘客人’!营救组!提前引爆!制造最大混乱!给劳工信号!立刻!马上!”
“断崖收到!布雷!”
“营救组明白!引爆!”
命令下达的瞬间!
劳工营深处,靠近最大工棚区的露天煤堆旁!
轰!轰!轰!轰——!!!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毫无征兆地炸响!
不是炸仓库!炸的是巨大的煤堆!
冲天而起的不是火光,是遮天蔽日的、浓密到极点的黑色煤灰!
如同瞬间释放的、覆盖整个工棚区的黑色风暴!
“八嘎!怎么回事?!”
“哪里爆炸?!”
“敌袭!敌袭!”
鬼子的惊呼和哨音瞬间被淹没在煤灰风暴和随后响起的、如同地狱号角般的“毒蜂”噪音发生器里!
刺耳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尖锐蜂鸣,从煤灰风暴中疯狂扩散!
工棚区瞬间炸锅!
“弟兄们——!!!”
一声用尽生命力的嘶吼,穿透噪音和混乱,在每一个工棚里炸响!
是营救组提前混入劳工中的队员!
“救国军——杀进来了——!!!”
“砸开锁链——!抢枪——!跟小鬼子拼了——!!!”
吼声如同点燃炸药桶的火星!
被压迫到极致的怒火和求生的本能轰然爆发!
“拼了——!”
“抢枪啊——!”
“干死小鬼子——!”
无数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身影,如同沉睡的火山猛然喷发!从各个工棚里汹涌而出!
他们用能找到的一切——铁锹、镐头、甚至石头、木棍!疯狂地砸向猝不及防的鬼子监工!扑向最近的武器库和哨位!
混乱!彻底的暴乱!
“b组!火力掩护!打掉探照灯和重火力!”
段鹏对着电台狂吼,同时冲出值班室,手中的驳壳枪连续点射!
噗!噗!噗!
两个刚从煤灰里冲出来、晕头转向的鬼子兵应声栽倒!
“c组!抢占南门!清障!准备接应突围!”
段鹏一边射击,一边朝着暴动最激烈的工棚区核心冲去!
他必须找到劳工中的核心组织者!
“杀——!”
枪声!爆炸声!怒吼声!惨叫声!在漫天飞舞的黑色煤灰和刺耳的噪音中,疯狂交织!整个劳工营变成了沸腾的修罗场。
劳工营南门外,三公里,“鹰嘴岩”。
风雪更大了。
伏击组“断崖”的五名队员趴在冰冷的岩石和灌木后面,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
队长“山魈”耳朵紧贴着冰冷的地面。
来了!
大地的震颤!
引擎的轰鸣!
远远的,雪幕中出现了刺眼的车灯光柱!
一辆、两辆、三辆…
满载着鬼子兵的卡车,正沿着盘山公路,疯狂地朝着劳工营南门方向疾驰!速度极快!
“准备!”山魈的声音像冰。
队员们的手指扣在了反坦克地雷的遥控起爆器上,冰冷而稳定。
狙击手“夜鹰”的枪口,稳稳套住了第一辆卡车驾驶室的位置。
十字准星在风雪中微微晃动,最终稳稳停在那个隐约晃动的、戴着军官帽的侧影上。
卡车队毫无察觉,一头扎进了“断崖”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第一辆卡车的前轮,猛地碾过了埋设在路中央、被薄薄浮雪覆盖的反坦克雷感应板!
就是现在!
“起爆!”山魈低吼!
几乎同时!
夜鹰扣动了扳机!
噗——!
加装消音器的狙击枪发出轻微的闷响!
轰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
第一辆卡车的车头下方,一团巨大的火球猛地腾起!
狂暴的冲击波瞬间将沉重的卡车掀得离地半米!然后狠狠砸下!扭曲变形!
车斗里的鬼子兵像下饺子一样被抛飞!惨叫着摔在冰冷的公路上!
“打!”
山魈怒吼!
哒哒哒哒哒——!
埋伏在两侧山坡的机枪和突击步枪同时开火!
狂暴的弹雨如同钢铁风暴,瞬间覆盖了后面被堵住道路、乱成一团的鬼子车队!
噗!
夜鹰的狙击镜里,一朵妖艳的血花在第二辆卡车副驾驶的挡风玻璃上炸开!那个戴着军官帽的脑袋瞬间消失!
精准狙杀指挥官!
“八嘎!埋伏!”
“下车!找掩体!”
“机枪!快!压制山坡!”
幸存的鬼子兵惊恐地跳下车,试图组织反击。
但失去了指挥,又被突如其来的伏击打懵,反击显得混乱而无力。
“断崖”的火力如同死神的镰刀,冷酷而高效地收割着!
为劳工营内的暴动,死死地扼住了鬼子援兵的咽喉!
劳工营内。
最大的工棚门口。
一个鬼子小队长带着几个兵,死死守住门口一挺架在沙袋上的九二式重机枪,疯狂扫射着试图冲击的暴动劳工!
子弹像泼水一样打出去!
冲在前面的几个劳工惨叫着倒在血泊里!
“妈的!狗日的机枪!”
一个满脸煤灰、头发花白的老劳工(王老锤)眼睛赤红,看着身边倒下的年轻后生,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手里死死攥着一柄从矿洞里带出来的、磨得锃亮的大铁锤!
这锤子,砸过矿石,砸过冻土,也砸过逃跑被抓回的劳工的腿!
现在,它要砸碎这吃人的牢笼!
“老锤叔!小心!”旁边有人惊呼。
机枪子弹扫过来,打得工棚木屑乱飞!
王老锤猛地扑倒在地,铁锤脱手甩出老远。
他挣扎着爬过去,捡起锤子。
机枪还在咆哮!压制得劳工们抬不起头!
段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侧面冲了过来!手中的驳壳枪连续点射!
噗!噗!
两个副射手惨叫着栽倒!
但那个鬼子小队长反应极快,猛地压下机枪枪口,一串子弹就扫向段鹏!
段鹏一个狼狈的翻滚,躲到一堆矿石后面,子弹打得矿石火星乱溅!
鬼子小队长的注意力完全被段鹏吸引!
机会!
王老锤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骇人的光!
他像一头沉默的老牛,从侧面匍匐着,猛地窜起!用尽全身的力气!抡圆了那柄磨了半辈子的大铁锤!
“狗日的——!”
吼声带着积压了半辈子的血泪!
呜——!
铁锤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鬼子小队长戴着钢盔的后脑勺上!
铛——!!!
一声令人牙酸的、混合着金属碎裂和骨头粉碎的闷响!
钢盔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
鬼子小队长的脑袋像个烂西瓜一样爆开!红白之物喷溅了旁边机枪手一脸!
机枪瞬间哑火!
王老锤看都没看那恶心的尸体,扔掉沾满脑浆的铁锤,一把将那挺沉重的九二式重机枪从沙袋上拖了下来!
冰冷的钢铁触感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布满老茧和冻疮的手指,摸索着握住枪柄,扣住扳机!
旁边幸存的机枪手吓傻了,刚要举枪。
噗!噗!
段鹏的点射到了!精准爆头!
“老锤叔!带人!跟我冲南门!”段鹏大吼,从矿石堆后冲出。
王老锤没说话,布满皱纹的脸庞在硝烟和煤灰中如同岩石。
他猛地将那挺沉重的九二式重机枪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枪口对准了远处几个正试图组织防线的鬼子兵!
“啊——!!!”
一声如同受伤老狼般的、充满无尽悲愤和力量的嘶吼!
哒哒哒哒哒——!!!
重机枪在他枯瘦的肩膀上疯狂跳动!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密集的弹雨瞬间将那几个鬼子兵撕成碎片!
“劳工营的弟兄们——!”
王老锤一边疯狂扫射压制,一边用尽力气嘶吼,声音穿透枪炮,“跟救国军——走啊——!!!”
吼声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
被重机枪火力短暂压制住的鬼子防线出现了混乱!
无数劳工赤红着眼睛,如同决堤的洪流,在王老锤用生命开辟的火力通道和段鹏等人的指引下,朝着南门方向汹涌而去!
“c组!接应!清障完毕!”耳机里传来喊声。
南门方向,沉重的铁门已经被炸开!留守的鬼子兵被清除!
生路就在眼前!
风雪中,无数衣衫褴褛的身影,相互搀扶着,怒吼着,冲出了那吞噬了无数生命的魔窟!
段鹏带着特战队员断后,一边阻击追兵,一边看着那汹涌的人流,眼中没有丝毫松懈。
成功了?
不!
只是开始!
几千人的队伍,在风雪中,目标太大!
真正的逃亡,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
滴滴滴——!
段鹏贴身携带的微型电台,红灯急促闪烁!
不是己方频道!
他脸色一变,迅速调整接收频率。
一个陌生、冰冷、带着致命干扰杂音的信号,强行切入!
断断续续的日语电文,如同毒蛇吐信:
“…目标…劳工群…坐标锁定…空中打击…授权…松本…不惜…抹杀…”
段鹏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空中打击?!
松本二郎这条疯狗!为了杀他,竟然不惜动用飞机,要把这几千劳工连同他们一起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