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柳湾这地儿,说起来是賨城城北的大排档聚集地,实则是市政府给下岗工人们搭的 “再就业戏台”。每到傍晚,这儿就跟开了锅似的,人声鼎沸得能把月亮震下来,生意火的摊位能闹腾到凌晨三点,比夜店还精神。
“宽板凳” 火锅店就在这片热闹里,门口雨棚下支着六张桌子,左右各三张,中间留条过道,活像给食客们开的 “绿色通道”。偏巧今儿落着雨,加上时辰尚早,店里只坐了两桌客人,还都往里面凑,像是怕被雨淋湿了钱包。
左边那桌坐了五位,右边那桌挤了七位,每张桌子中央都架着口铁锅,锅里热油 “咕嘟咕嘟” 地翻滚,红得发亮,活像小伙子们体内奔涌的热血,透着股子不安分的劲儿。细看锅里,修长的干红椒和一串串青花椒缠缠绵绵,在热油里跳着欢快的 “华尔兹”,那姿态既勾人又带点 “毁天灭地” 的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的味蕾给掀翻。
空气中飘着的麻辣鲜香,跟长了腿似的,在麻柳湾的每个角落溜达,勾得路过的人直咽口水。每张桌子旁的四层木几上,菜品摆得满满当当,荤素搭配得比鸳鸯锅还和谐。鸭肠、黑毛肚、千层肚列队站好,黄喉、猪天梯、耗儿鱼排着队,羊肉片、牛肉片叠得整整齐齐,最亮眼的是那十几盘大刀腰片,嫩得能掐出水,让人看了就挪不开眼,恨不能立马夹进锅里 “泡澡”。
五人桌的主位上,坐着个四十出头的汉子,体态微胖,方脸配着剑眉星目,自带一股气场,他就是这几年在賨城小有名气的 “三合帮” 小头目 —— 易剑。
“剑哥,您这兄弟胆儿也太肥了,连谭龙海的女人都敢动,简直是条汉子!” 剑哥左手边,一个穿茄菲色夹克的三十出头男子笑道,这人叫左图,中等身材,笑起来眼睛眯成了条缝。
左图旁边的石川,二十四五的年纪,一米七五的个头,不胖不瘦,正手里转着把萝卜刀 —— 还是从店主儿子那儿借来的,转得比耍金箍棒还溜。
剑哥左边的板凳上还坐了俩,一个壮得像座铁塔,名叫张横;另一个精瘦矮小,叫牛壮,俩人一高一矮,站一块儿跟哼哈二将似的。
这会儿,剑哥正跟兄弟们聊起翟最,从当年在賨城一起打架斗殴,到组团喝酒吹牛,再到翟最那回 “英雄救美” 的壮举,说得是唾沫横飞。
那时候啤酒行业正打得头破血流,剑哥的老板经营着本地品牌,偏不巧,一个有港资背景的品牌杀进了賨城,财大气粗得像揣着座金山。他们组建了支营销队,招了一群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当促销员,从歌舞厅到酒吧,从饭店到夜市,连地摊都没放过,全方位渗透,活像打游击似的,这就跟剑哥的生意撞上了,没少发生流血冲突。剑哥、卫城、翟最这仨,就是在这些打打闹闹中结下了 “过命” 的交情。
剑哥对翟最另眼相看,还得从一次客人投诉说起。
那天晚上十点,剑哥的老板接到夜夜郎歌舞厅的投诉,说他们家啤酒出了质量问题。巧的是,剑哥和翟最刚好在附近送酒,老板一挥手,让他俩过去瞧瞧。
事儿出在夜夜郎最豪华的 888 包厢,翟最和剑哥推开门一进去,好家伙,七八个赤膊大汉,前胸后背刺着龙画着虎,立马松开怀里的小妹,黑压压地围了上来,那阵仗,跟拍古惑仔电影似的。
“叼黎老母,你哋卖嘅乜酒啊!” 一个大花臂男子操着粤语骂道,那口气,听着就来者不善。
卧槽,剑哥和翟最对视一眼,心说这不对啊,这阵仗,怎么瞧着像大 b 哥的队伍?再抬头一瞅,头发竖得跟刺猬似的山鸡,留着长头发的乌鸦,还有大头仔、戴眼镜的包皮,连恐龙、大天二和靓坤都齐活了。
联想到最近在賨城疯狂 “搞事情” 的港资啤酒,剑哥和翟最吓得齐齐吸了口冷气,后背都有点发凉。
“叼黎老母嘅饮一下,呢像唔像尿!” 长头发的乌鸦哥指着玻璃台上那大半瓶啤酒吼道,那酒泡沫丰富得过分,色泽鲜黄得可疑。
这手段,说高明吧算不上,说管用吧是真管用,剑哥和翟最一眼就看出了猫腻 —— 八成是这帮家伙喝了半瓶酒,往里面撒了泡尿,然后倒打一耙说酒有问题。
这事儿还真不好掰扯,你说酒没问题吧,那瓶 “勾兑” 了尿的啤酒就明晃晃地摆在那儿,跟铁证似的。
“大卫哥,他们这是啥意思?” 剑哥知道来者不善,赶紧把歌舞厅的经理拉到包厢外打听情况。
大卫哥跟剑哥关系不赖,隔三差五就给剑哥封个红包,闲下来还约着喝两杯。“老易,这事儿不好办啊 ——” 大卫摇了摇头,“他们要十倍赔偿,还得你们登报道歉,明摆着是冲你们的酒来的,想把你们牌子砸了。”
“十倍赔偿倒不算多,你们卖 138 元一打,一瓶 11.5 元,十倍也就 120 元,可登报这事儿不行,这一登报,我们牌子就彻底臭了。” 剑哥头摇得像拨浪鼓。
“老易,你可别这么算,人家的账不是这么算的……” 大卫苦笑一声,“这家算下来是五万六出头,说给抹个零头,给五万六就行。”
“什么?” 剑哥一听这数,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这是怎么算出来的?抢钱啊!”
“老易,人家还真没瞎算,我给你算算 ——” 大卫拿起笔在硬皮抄上划拉了两分钟,最后写下个数字:。
“卧槽,这明摆着是抢劫啊!” 剑哥差点跳起来。
大卫哥算得那叫一个有理有据:888 包厢低消 888 元,除了套餐里的酒,他们还喝了 16 打,每打 138 元,小计 2208 元;8 个小姐台费 2400 元,公主少爷各 100 元,加起来 5608 元,乘个 10,可不就
元嘛。
“老易,我看你还是溜吧!” 那天在包厢外,大卫劝剑哥,“人家就是冲你们老板来的,肯定要扣人质,扣两个不如扣一个,你快回去找老板想办法。”
大卫的话在理,也是明哲保身的好法子,可剑哥没听,转身又进了包厢。
后来翟最问他,当时咋想的?剑哥说,啥也没想,就警告翟最,以后再遇事,必须有难同当,有尿…… 一起喝。
剑哥和翟最想到一块儿去了,他返回包厢,打算把那瓶 “尿酒” 给喝了,只要证据没了,这事儿就还有的扯。
可他万万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翟最正跟那群港区来的兄弟抱在一起唱《朋友》,那场面,和谐得让人以为进错了包厢。
事儿就这么解决了 —— 翟最一口闷了那瓶 “尿酒”。
本来这事儿没这么容易了结,全凭翟最喝酒的速度太惊人,快得跟吞剑似的,把那帮港仔都看傻了。酒友见酒友,两眼泪汪汪,八个港仔当即每人跟翟最吹了一瓶,然后就搂着肩膀唱开了,那天晚上,愣是闹腾到凌晨四点才散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