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皇宫内的很多铁匠都到前线去了,厨子也走了几个,我组个队伍安排你们进去。”
……
暮色熔金时,歌伶引二人至城西塔楼。
一架青铜悬车嵌在星轨滑道上,车壁镂刻二十八宿图。歌伶指尖星石碎片点向角宿方位,悬车无声滑入夜空,下方坯岳城渐次亮起灯火,如倒悬星河。
入宫路线竟穿过地底熔岩渠。
高温蒸汽中,无数赤膊工匠在捶打星纹铁胚。火星溅到刘古的白袍上,竟凝成微型星图,闪烁三息才熄灭。
……
御厨房的穹顶嵌着星纹吸火石,九口玄铁灶台环列如星轨。
“你是新来的厨子?”监工捧来冰封的雪原牦牛心,“你来处理这个。”
焚离轻轻抬头,所有厨役都屏住了呼吸——这凶兽心血凝结的冰晶,需以地脉熔岩的热力才能化解。
这里的厨子虽然少了些,但已经形成了一个自洽的循环,自然不希望有新人加入。
焚离将冰心抛向空中。
仁念叨未出鞘,刀柄鎏纹微闪,一缕赤红的烈焰瞬间缠上冰晶。
冰火相激的爆鸣声中,冰晶化作细雨飘落,牦牛心稳稳坠入青瓷盘,肌理渗出星芒般的油花。
\"融雪煎心?\"老御厨的独眼发亮,\"你来自火洲?\"
\"……\"焚离撒上最后一把火金沙,\"谁知道呢。\"
……
铸剑台设在熔岩渠裂口。
刘古的白袍在热浪中鼓荡,他不用铁锤,指尖引着地穴涌出的热风反复捶打剑胚。
暗红的星髓铁在风捶下如活物般延展,每一次锻打都迸溅出蓝火星屑,在空中凝成微型猎户星座。
刘古突然低头,抽走腰间的重炉锻锤。
不是用来敲击——他将重炉抛向剑胚,锤体在风中分解成七缕气旋,钻入剑身凿出北斗状的透孔。岩浆渠的火光穿过孔洞,在地面投出旋转的星图!
那一缕缕风仿佛被赋予生命一样,在七星的孔洞中盘旋,直到形成一个个圆环,随后将整把剑雕琢成青色。
刘古手中的重炉重重地敲在了未完全成型的剑上!无数的风,如长虹掠过,灌注在了这长剑之上。
围观工匠一个个瞪大双眼,喝彩未出口,一道曼妙的身影出现在黑曜石长廊的尽头。
妮阎的身影如一道撕裂的暮色,她冷冽的眸光中不带有任何情感。
她的白发绾起,裸露的肩颈覆着心岗岩特有的暗金纹路。这些暗金色的纹路从她的心脏处延伸,也随着她心脏的跳动而有所波动。
刘古侧眼观察着,这便是阎妮了,与想象中的样子有些出入。
“你看到了吗?”刘古通过精神力链接通知焚离。
“嗯。”焚离此时的精神力早已锁定在阎妮身上,她身后有一层似有若无的薄纱,一定程度上屏蔽了他的感知。
不过这种距离,焚离还是能察觉到的。
“她身上的情绪波动趋近于无。”焚离眉头微微皱起,“除非她已经到了我这种境界,不然只要是活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精神波动的。”
“你想说她已经死了吗?”
“不,毋庸置疑,她还活着,只不过,她的心在沉寂着。”
“再观察一段时间吧。”刘古轻呼一口气,手中重炉再度重重落下。
她本是沉默地巡视,却在刘古剑成刹那猛然僵住——
“你,跟我来一趟。”
“我?”刘古握着重炉,先递交刚铸好的剑,虽然看上去炫技,但刘古其实并没有动多少真本事。虽说比一般剑要好,但也没到那种惊为天人的程度。
“对,就你。”阎妮的呼吸顿时变重,她心脏的嗡鸣也越来越响。
“行。”刘古没有拒绝,他手握重炉,紧紧跟在阎妮的后面。
阎妮带着刘古来到皇宫内一处空旷的场地,地面是漆黑的重岩,看上去坚不可摧,却裂开了几道极深的裂痕。
阎妮掀开自己的上衣,露出她满是疤痕的胳膊,她的全身只着几面布把自己的敏感处遮住,而没遮住的地方,尽是伤痕。
“你,用你的锤子来敲我。”阎妮摆好架势,她身上的心跳声越来越重,即将把她身上的暗金色纹路撑爆。
刘古轻轻叹一口气,他轻轻一锤砸在阎妮的身上。
“叮——”
那宛若纯粹原石般的震感传到刘古手上,那种坚硬的石块,没有任何韧性。
换作一般铁匠,估计用力敲几次手就要废了。
刘古用风作为缓冲,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很好,再用点力。”阎妮声音平淡,那蛮横的力道在她的体内化开,她心脏的声音也为之慢了下来。
刘古深吸一口气,他托举起重炉,层层风浪在他的身边涌动,随后,沉重的一锤砸在了阎妮身上!
一声巨大的闷响爆发。
但阎妮也只是轻哼一声,她胸口的暗金色纹路瞬间变得黯淡,她整个人的眼眸,也完全沉寂下来。
刘古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股陌生的气从阎妮身上爆发。
刘古意识到自己有些做过头了。
“我来。”
焚离一步踏出,他顺手接过刘古手中的重炉,猛地一锤砸出!
那巨大的力道险些扭碎空间,一锤砸在了阎妮身上。
阎妮曲臂格挡,巨大的闷响在她全身的关节处震颤,焚离再度扭身,转动腰杆,借助这一击的反激再度挥出一锤!
这一锤重重地砸在了阎妮的眉心!
“咚——”
震颤的回荡在焚离指尖跳动,全部化作了黑色的纹路被他身体缓冲。
“估计是受了逆命星盘的影响。”焚离喃喃自语着,“虽然是同一个人,但她的身上却出现了两种命运。”
“难道说……”
“我或许有些知道了。”焚离看着暂时陷入昏迷的阎妮,“当一种已经消失的事物在她她的命运里想要重新出现的话,那她就得剥离出与之有关的命运,那么这段命运不存在了,人也会变成截然不同的一种情况。”
“你的意思是,她会缺失她想要复活的那个人的记忆,从而让她变成完全不同的人。”
“嗯,就是这样。”焚离长叹一口气,“这就是逆命星盘么,还真是残酷啊……”
焚离这时候注意到,刘古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
“那你……是否也是因为缺失了某段命运才遗忘了呢?”
“谁知道呢?”焚离摊了摊手,他对于自己的情况也是知之甚少。
“那现在,你还打算用逆命星盘复活吗?”
“星盘不行,那我就用锁魂铃。”焚离看着昏倒在地的阎妮,“我就先看看,阎妮她能用星盘做到哪一步。”
焚离的身形瞬间消失。
刘古也回到了原先铸剑的地方。
别人对刘古能安然归来感到惊讶,毕竟公主叫人是常有的事,但能独善其身的人……少之又少。
刘古微微一笑。
至于焚离……
焚离很认真地学着土洲的餐饮特色,如何炙烤,香料,配菜,他都在细细观察着。
他目前只简单地做着处理食材的活,但每一道菜的做法,已经悄然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
过了用餐时间,焚离便坐着休息。
这些厨子实在是没什么能排挤焚离的地方,就算不教他,焚离也能自己会。
这时,一缕风丝跳到了焚离的手心。
焚离微微一笑,将风丝揉碎,散进长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