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洪水镇像是被按下了重置键。
清晨的雾气里,有人扛着锄头去田里翻土,木犁划过湿润的泥土,溅起带着草木清香的水花。
那片曾插满倒置十字架的农田,如今冒出了新绿的禾苗。
午后的铁匠铺传来 “叮叮当当” 的敲打声,老匠人抡着锤子锻打马蹄铁。
火星落在地上,烫出细碎的焦痕,再没有诡异的鳞片从铁砧下钻出来。
李长生多数时候坐在旅馆门廊下晒太阳,指尖偶尔摩挲那块黑色星图晶,晶体里的星轨在阳光下缓慢流转。
阿尔伯特带着艾伦和苏菲在镇上走访,把居民口述的怪事一一记录在笔记本上。
那些曾让镇民夜不能寐的 “咔哒” 声、黑影、呢喃,如今说起来虽仍带着后怕,却多了几分 “总算过去” 的释然。
薇拉则跟着伊莱亚斯镇长去了教堂,帮忙清理积灰的圣坛,她腕间的银链偶尔发出轻响,却再没出现过警示般的震颤。
第三天傍晚,最后一缕阳光掠过修复一新的羊圈栅栏,汤姆家的羊群在河谷边悠闲地吃草,连最胆小的那只羊羔都敢低头舔舐河水
河湾的水清澈见底,鹅卵石在水底泛着灰白的光,再没有墨绿色的粘液或透明水母。
伊莱亚斯镇长捧着刚烤好的麦饼来到旅馆,饼香里混着野蜂蜜的甜,他把麦饼往李长生手里塞时,指节还在微微发颤:“真的…… 真的没事了。”
第四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村口的老槐树下就聚满了人。
有人提着装满野果的藤篮,有人抱着缝补好的羊毛毯,还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束野雏菊,花瓣上的露珠在晨光里闪着光。
李长生五人收拾好行囊走出旅馆时,人群突然安静下来,随即爆发出细碎的欢呼。
“教授!这是自家晒的果干,路上带着吃!”
“李先生,这护身符您拿着,是用河湾的青石磨的!”
伊莱亚斯镇长红着眼眶,把一把黄铜钥匙塞进阿尔伯特手里:“旅馆的钥匙,以后您随时来洪水镇,这里永远有您的房间。”
阿尔伯特被围在中间,脸颊涨得通红,反复说着 “应该的”,却在接过果干时偷偷红了眼眶。
苏菲把小姑娘递来的野雏菊别在背包上,艾伦举着录音机,把镇民的笑声和叮嘱都录了进去,磁带转动的声音轻快得像溪流。
李长生站在人群边缘,看着薇拉接过老妇人递来的羊毛毯。
寒暄了近半个时辰,车辆才缓缓驶离村口。
后视镜里,老槐树和挥手的镇民渐渐缩小,最后消失在晨雾里。
起初的路途和来时一样顺畅,柏油马路两旁的白桦树叶在风中轻晃,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仪表盘上,暖融融的。
阿尔伯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艾伦和苏菲靠在后座打瞌睡,薇拉翻看着阿尔伯特的笔记本,偶尔指着某页轻笑。
行驶了整整一天,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时,李长生突然看向窗外。
本该出现的岔路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陌生的黑森林,参天古木的枝桠交错成穹顶,像极了三天前他们进入洪水镇前的景象。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边 , 阿尔伯特握着方向盘的手停在半空,眼神涣散,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陷入了某种愉悦的幻觉;
艾伦的头歪在录音机上,眼镜滑到鼻尖,呼吸均匀却眼神空洞;
苏菲怀里的撬棍掉在脚垫上,她盯着前方的虚空,发梢的蛇形发卡泛着青黑的光;
薇拉翻笔记本的手指停在某页,那页恰好画着米?戈的轮廓,她的瞳孔里映出无数细小的触须,却毫无反应。
车辆还在平稳行驶,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却越来越近,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跟着车轮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