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拿上来了。”程白鹭问他。
赵廷洲把她的衣服挂在衣架上,指尖细细抚平布料上的褶皱,语气沉了些。
“那些人能找到你,少不了她的手笔,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心软。”
程白鹭一怔,眨了眨眼,顺着他的目光往楼下瞥去。
翁瑶单薄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跑远,连周遭人的打量目光都顾不上。
她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廷洲顿了顿,回忆似是被拉回很久之前,语气里带了点模糊。
“我也是听人说的,当年她爹娘为了高彩礼,把她卖给了一个得绝症的男人,本是想冲喜,可她刚过门,人就没了。”
他停了停,又补充道,“至于后来她怎么掺进这件事里,我也不清楚。最开始组织说她是情报员,让我多和她配合,我们才有了交集。”
程白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衣角,终于问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
“那刚结婚的时候,你总说晚上有急事不回家,后来我听说……你是陪她去医院急诊,还是治那方面的病,这又是怎么回事?”
赵廷洲看着她眼神飘忽、故作淡然的模样,明明在意得紧,却装出“随便问问”的样子,心底反倒涌上一丝甜意。
他伸手扣住她的半边脸,轻轻转过来,强迫她看着自己:“我还以为你要把这些事憋一辈子,终于舍得问了?”
程白鹭撞进他的目光里,又慌忙偏过头,眼底飞快闪过一丝酸涩:“我就是好奇而已。”
“她当初是以情人身份留在那个头目身边的,被折腾到去急诊是常事。”
赵廷洲的声音沉了沉,解释得很清楚,“医院里有我们的接头人,我陪她去,全是为了工作。”
话落,他忽然想起海城的事,某人的身影猛地窜进脑海,烦躁瞬间涌了上来。
他攥着程白鹭的手紧了紧,语气里带了点咬牙切齿:“璐璐,是谁跟你说这些的?是不是之前跟你相亲的那个姓方的?”
程白鹭被问得一噎,指尖瞬间攥紧了衣角。
她本是顺口一提,没料到赵廷洲这么敏锐,心里竟莫名有点心虚。
可转念一想,她心虚什么?
明明是新婚丈夫瞒着自己,陪别的女人去看那样私密的病,换作谁撞见了,都会跟她说一嘴吧?
“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总不能像你一样,什么都瞒着我吧?”她嘴硬了一句,声音却不自觉软了下来。
她往后退了半步,往窗边挪了挪,避开他的目光,“其实就是之前偶然听人提过一嘴,我……”
话没说完,手腕突然被赵廷洲攥住。
他的力道不算重,却让她挣不开,只能被迫转回头。
男人眼底掺着点委屈,语气放得极低,“偶然提过?璐璐,你当我傻吗?除了方元那个家伙,谁还会盯着这些事嚼舌根?他就是没安好心。”
“你还记得他叫方元啊?”程白鹭被这话问得一怔,伸手捏了捏他下巴上的胡茬,“明明只见过一两面,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你早忘了。”
“怎么可能忘?”赵廷洲哼了一声,醋意满溢,“他惦记的可是我老婆。后来我还找人问过他,三十多岁的人了还不结婚,指不定有什么毛病。”
“人家结不结婚你也要管。”程白鹭嗔了一句,心里却也堵得慌。
当初爸爸本就看不上赵廷洲,嫌他年龄大、没正式工作,卯足了劲想拆散他们,还迅速给她安排了相亲,对象就是海城医院的外科医生方元。
那天她本想跟方元坦白自己有对象,可话还没说出口,赵廷洲就冲了过来,把人按在墙角揍了一顿。
那是她第一次见赵廷洲发那样大的火,可她自己也在气头上,气他的野蛮,气他的不讲理,连让她把话说完的机会都不给。
也正因这事,她对方元始终存着几分内疚。
虽说当时就明确跟方元表态不会再相亲,可后来方元总找她,跟她说些赵廷洲和翁瑶的事,她感激这份“提醒”,便继续以朋友相处。
那段时间她常年待在家里,没渠道接触外面的消息,关于丈夫和翁瑶的事,全是从方元嘴里听来的。
方元倒也没添油加醋,只说自己看到的事实,可偏偏就是这些“事实”,已经足够让她心死如灰。
后来她想离开这座城市,父母早因赵廷洲跟她断了关系,身边唯一能求的人只有方元。
她开口请方元帮忙办去其他城市的证明,方元一口答应了。
可到了给证明那天,方元却突然表白,说愿意等她。
程白鹭这才恍然惊觉,她以为的“朋友关系”,早就变了质。
也是从那天起,她彻底断了和方元的联系。
这些事赵廷洲都知道,他没怪程白鹭,更清楚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错。
是他因卧底身份身不由己,没能及时解释,才让她落到只能向外人探听消息的地步。
“对不起璐璐,以前的事情是我的错,以后我会尽全力弥补你。”赵廷洲的拇指轻轻蹭过她手腕内侧的皮肤,语气柔软得不像他。
程白鹭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热了,她别过脸,声音闷闷的:“也不能全怪你。”
他卧底多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局,她又怎么忍心怪他。
“就是我的错。”赵廷洲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沉而认真。
“以后你对我有任何不满就说,我都改。从现在起,我对你不会有任何隐瞒。”
他把人揽得紧紧的,像是要把这些年的亏欠都揉进怀里。
程白鹭的声音带着点鼻音,哼了一声:“你最好能说到做到。”
赵廷洲心里的烦躁瞬间散了,像寒冰融成温水,只剩下一片柔软。
他捏了捏她的脸,轻笑了一声,“就交给时间来证明。”
程白鹭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又靠了靠,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听着有力的心跳。
窗外的风渐渐小了,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裹着两人相拥的身影,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彼此。
赵廷洲抱着她,手指轻轻顺着她的头发,声音放得极柔:“璐璐,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跟我说,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了。”
程白鹭埋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那些憋了好几年的委屈、不安和难过,像是被这温暖的怀抱裹住,终于一点点消散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