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欣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直,手脚不知道放在何处,陌生的怀抱让她感到无措。
她拼命的给程白鹭使眼色,示意她赶快把她男人支走。
程白鹭摊开手,表示无能为力,无声的开口和她说道:“习惯就好。”
这个男人表面上很冷漠,这些年始终没有和家里人联系过,程白鹭原本以为他对亲情并不看重。
然而等她了解了一切,才知道回不去的家对赵廷洲而言有多煎熬,这些年他承受了太多,那其中的重量就连她也难以想象。
既然现在一切尘埃落定,自己就陪他好好弥补曾经的遗憾吧。
赵廷洲松开手臂,眼睛微微泛红,他用指腹捏了两下鼻梁,不自然的轻咳了一下。
他问兰欣,“我听人说阿城的身体出了点问题,之前是去哪个医院治疗的,等过段时间让他跟我们一起回海城,找最好的医院再看看。”
“就是邻省的医院,不过他的身体已经好转了,我爸最近准备带他去复诊,订的就是明天的车票。”
沈亦城眼中略有些拘谨,笔直地戳在一边,眼神闪烁。
赵廷洲这才看出来小外甥的病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立马又道:“好,就是一些小问题,你们也别太紧张,复诊大概需要几天,等你爸回来我再带你舅妈过去。”
兰欣回忆了一下,“快的话一周左右吧,慢的话半个月。”
赵廷洲点了点头,眼神带着无尽的怀念,悠悠说道:“马上就要过年了。”
程白鹭站在一旁,微微抬头看着他的侧脸。
金黄的光线落在他的发丝上,让他原本的轮廓变得柔和许多,那张脸与记忆中的男人重合。
辗转经年,她终于在此时再次见到了那个曾经和她隔着一扇窗遥遥对视的人。
“你要抓紧时间了,要是在过年之前还争取不到你姐姐的原谅,那我们这个年可就过不好了。”她笑着说道。
“好,我一定抓紧。”赵廷洲握住她微凉的手,放在自己火热的掌心里。
兰欣见两人相处融洽,彼此之间亲密无间的样子,觉得自己颇有些碍眼。
于是便叫上沈亦城,和他们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还要去趟供销社,就不在这里多待了。”
“好吧,我们送你。”程白鹭说着要送他们离开。
赵廷洲点点头,连忙细致地给程白鹭裹紧大衣,帽檐压得恰到好处,挡住了外面袭来的冷风。
兰欣拉着沈亦城的手腕,笑着摆手,“不用送啦,供销社离这儿近,我们走几步就到,你们快回屋吧,外头风大。”
程白鹭还是往前送了两步,又叮嘱:“过两天记得来找我,新家的地址你还不知道呢。”
兰欣应着,“好”。
随即拉着沈亦城转身往供销社的方向走。
向前走了几步之后,她回过头,就看见赵廷洲把程白鹭往怀里带了带,两人相拥着目视他们离去,画面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这边程白鹭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正准备和赵廷洲回屋。
男人只顾着把她的衣服穿好,遮得严严实实,自己却连围巾都不围一条,大掌的温度迅速冷却了下来。
“廷洲。”
一道轻柔却坚定的声音制住叫停了两个人的脚步。
程白鹭的目光迅速冷淡下来,眼神中的温暖化为灰烬,过去的记忆隐约浮现。
然而这次赵廷洲没有像曾经一样听到她的消息就迅速离去,而是依旧站在她的身边。
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赵廷洲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翁瑶的身上穿着还是几日前的那套衣服,此时已变得褶皱不堪,脸上也满是疲倦。
她的神情虚弱,说话的声音轻的几不可闻,仿佛是怕被人丢下一样。
“廷洲,我没地方去了。”
程白鹭如同被刺到一样,倏地松开了被赵廷洲握住的手,丢下一句‘你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就匆匆上楼。
赵廷洲的脸色黑沉,“那天是你带人来找她的,你怎么敢?”
翁瑶被他眼底的冷意惊到了,声音发颤,“你……在怪我?”
“你知道的,他早就有这个想法,他想做的决定我有什么资格阻拦呢,不过是他的玩物而已。”
说着,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从苍白的脸上滚落,“你看看我。”
她转过身去,让赵廷洲看她后脑的位置,那里的头发少了一块,露出带血的头皮。
她苦笑,“我也是个人,我也知道害怕呀,难道我就活该去死吗?”
赵廷洲的脸色更沉了,浑身散发着冷气,“所以你就带人去找她,想让她变得和你一样?你承受的一切难道是她带给你的?”
翁瑶只是静静的听着,眼泪决堤一样的往外淌,“廷洲,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
她上前两步想拉赵廷洲的胳膊,却被他侧身避开,那嫌恶的姿态像针一样扎进她心里。
“我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我为你包扎,替你掩护,我们才是同一类人。”
“而那个女人,在你以身涉险的时候只知道拈酸吃醋,你为了哄她,多少次险些丢了性命?她不过就是一个累赘!”
赵廷洲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看来你这些年的罪没受明白,你的事,应该怪你爹娘,怪你公婆,唯独怪不到白鹭身上。”
“你虽是受害者,但是带人去找白鹭不也是抱着害人的心思,你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冷漠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割开了翁瑶的伤口。
她站在原地,看着赵廷洲毫无心疼的冷脸,忽然发现自己原来并没有了解过这个男人。
“这些年我明里暗里给过程白鹭不少暗示,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从没拦过我,难道不是对她不满?”
“老子那是怕她忍不住来找我!”赵廷洲丝毫不掩饰拿她当做挡箭牌的意味。
如果以程白鹭当时的性格,一定会忍不住想要了解他的工作,但是他周围豺狼环伺,哪敢让她靠近。
“那我呢?”
翁瑶呆呆的站在原地。
“你?要不是你躲得快,尼诺被逮捕的那天,我一定把你一起送进去。”
赵廷洲握拳,关节咯吱作响。
他可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
准确来说,除了程白鹭还有他的家人,他这个自小便混不吝的人能有什么顾忌。
两人的声音没有丝毫避讳,程白鹭站在窗前敲了敲窗户,在赵廷洲抬眸的时候往下抛了件衣服。
是一件女士的大衣。
翁瑶的面色更白了。
赵廷洲手里攥紧,不想把衣服给出去,上面还残留着老婆的味道。
“还没聊完。”程白鹭面带不悦。
“好了好了,这就上去。”赵廷洲把衣服夹在臂弯中,半点也没看身后的女人,抬脚往楼上走去。
翁瑶在冷风中环抱着双臂,瑟瑟发抖,看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