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妃的火气被压了一点,但不多,刷一下扭头,眼神冷冽的射向地上的人。
“本宫让你来是出主意弄死她的,不是想听你找借口的!”。
若没有满洲贵女这座大山前头,她或许还能忍忍这么一位孙氏分杯羹,可偏生已经有了一批次的人她是动不得的,又怎么可能忍得住再有一个这样的存在。
襄常在感觉自己头上的包要化脓,脑壳都转冒烟了才再次开口。
“还请娘娘稍安勿躁啊,皇上如今性情难辨,前朝又诸事繁忙,实在不宜这个时候生事,上一次您不就差点着了别人的道……若这回再惹眼,难保不会加重皇上的不悦”。
是了,年妃的死穴一个家人,一个孩子,一个皇上,甚至皇上还隐隐超过了家人和孩子,不然她哪里能让端答应活着。
不就是怕下手太狠在皇上那里影响不好让他不开心吗。
见她松动,襄常在再接再励,“其实娘娘实不必急于一时,孙氏家世不显,还如此不知收敛,便有的是人看不惯,这新入宫的可没一个是简单的,悄无声息让人消失的法子多的是,您又何必……给她人做了嫁衣裳呢”。
年妃彻底熄火,但还是不爽,“难道要本宫就这么干瞪眼,看着她日日纠缠着皇上狐媚着皇上吗”。
襄常在见她被劝住,暗自松口气继续顺毛,“娘娘多虑了,您乃妃位,她不过是个小小庶妃,没法要其命,稍微出手教导一二却是无伤大雅,想来皇上也必不会计较的”。
年妃沉默片刻,最终狠狠舒出一口气,已经开始思考着怎么兵不血刃。
“行了,颂芝,带她去后边整理整理,好歹公主生母”。
襄常在顺利过关:“多谢娘娘”。
年妃这头自问抛出了个大火球,理想是很丰满的,就等着别人出力,她坐当渔翁,只是她能这样想,别人也不是大傻子,以至于绕一圈回来,出头的椽子是一个没有。
娴嫔的触发点是孩子,不怀上没法儿让她下死手,而老人们才不在意皇上宠谁不宠谁,左右不会是她们,新人更不必说,除了甄嬛这个稍有不舒服就喜欢让人诛灭满门斩草除根的,其余都是聪明人,或是没胆子的人。
当然,这是后话。
次日一早,胤禛看着床上被累成软饽饽的女人,淡淡挑眉。
心情莫名很好的侧头盯着她看,看着看着就俯下身亲了亲她粉嫩粉嫩的脸蛋,顺带将其双颊上贴着的发丝抚开。
又过了一会儿听外头提醒,他这才起了身。
苏培盛悄悄斜睨了一眼紧紧包裹的帷帐,眼瞅着这位主是不会起身伺候的了,而陛下……这上扬的嘴角,亦是格外罕见。
冷不丁的,胤禛下旨:“孙氏册封贵人,赐号鸢”。
苏培盛心中大振:“……嗻”。
“另外,遣人去趟慈宁宫,告诉太后,鸢贵人身子骨弱,也不便叨扰太后清净,若皇额娘想要人解闷,便让……沈氏去吧”。
印象中那位装模作样的劲儿应该是太后喜欢的类型。
苏培盛无语片刻:“……嗻~”。
胤禛最后瞧了眼床上的人,不知道笑了没有,反正脸上跟镀了层光似的,餍足得很。
消息一经传出,才被安抚好的年妃顶着俩黑眼圈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不过好在还勉强稳得住。
后宫所有人就这样水灵灵的盯着,盯着,等着,除夕夜宴到。
保和殿内人满为患,偌大的殿堂被包了圆溜,皇上登基后首次赐宴,来人不少:
宗室贵族,三爷诚亲王,五爷恒亲王,十爷敦亲王,十六爷庄亲王……以及最重要的十三爷怡亲王,一直排到十七爷果郡王允礼,往后是还没有爵位的二十到二十四,最大的允祎不过十六,也都来了。
王侯公亲中的沛国公,三等公瓜尔佳傅尔丹,为开国五大臣费英东曾孙,一等阿思哈尼哈番瓜尔佳达福,为一等超武公鳌拜之孙……
乃至心腹重臣李卫,隆科多,鄂尔泰……最后是女眷中的内外命妇。
席间笙箫未歇歌舞升平,莲花台上一轮游一轮的歌舞姬仿若地里的韭菜,一茬接着一茬,在推杯换盏,衣香鬓影中,胤禛的目光投放到了左侧的一堆马仔们身上,平静深邃的眸子牵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物色着其中能用的将帅,也斟酌着可以使唤的兄弟们。
朝廷跟后宫一样,草长莺飞才是真,尤其前线战场这块,满洲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千万莫要堕了名声,怎可让年羹尧一人独秀,把控着大半兵权。
胤禛的目光愈发灼烈而不加掩饰,包括满脸横肉的敦亲王都得了他的青睐,把人直看得汗毛倒立,不住想着这个老阴比不会又背后算计什么吧,愣是把平日里的贱嘴乖乖憋了回去,屁不敢放一个,柔顺得不得了。
可最不该乖巧的不再跳脱只一味饮酒作乐了,不想某些标榜醉心诗书,陶冶山水的却蹦了出来。
“皇兄每回都说不必拘束,可细细下来啊,还是拘束!”。
果郡王被先帝宠得小脑萎缩,新朝来临也没见如何出力,成天抱着酒壶到处勾搭小宫女,典型的吃白饭,胤禛之前是没想起来也没空收拾他,碰巧后者也没怎么得见胤禛,只以为对方还是当年那个眼底带着嫉妒的卑微哥哥,嘚瑟得不知东西南北风。
胤禛如今穷得很,青海打仗每时每刻都是金钱的狂奔,他最是见不得吃白食的家伙,当即冷下脸,也不管什么场合不场合。
“既是拘束,那便回去吧,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大殿内瞬间安静如鸡,歌舞骤退,胤禛喝下一杯酒,在所有人,包括抱着箫的允礼都还在失神的时候,再度开口:
“果郡王允礼,御前失仪,不敬祖宗家法,于如此场合且敢浪荡不堪,实不堪其位,令夺其爵位,闭门思过,拉下去”。
寡淡至极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让人心底不由得阵阵发寒,敦亲王简直把头埋进了胸口里。
这可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成了光头阿哥。
胤禛就很不爽,哥们儿几个人家差不多都是实打实靠自己办事儿赚来的爵位,就是老十这个憨憨也好歹家世够硬,若非他老娘死得早,铁钉钉就是得转正皇后的,怎么偏混进来这个狗崽子,啥也不是,外族血统,竟得如此殊荣。
滚蛋吧!毁灭吧!
果郡王……不,现在是大光头允礼,来不及辩解就被拽了下去,又或者一时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驳。
片刻后,胤禛又喝了一杯酒,“……今日是除夕,该欢庆才是,诸位可举杯畅饮,不必多礼”。
众人:“……”,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哗啦啦的一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身子板正:“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下来的气氛很是和谐且诡异,个顶个的都小心翼翼中眼珠子飞快转动,带着莫名的斟酌衡量。
胤禛原是为氏族出身,后乱世之下劳其筋骨多了,渐渐便贵气中混杂了一丝豪气,来到这个世界又被还算平定的环境全方位滋养,融合之下让他整体看上去魅力十足,复杂又致命。
年妃星星眼都快亮出来了,姿态婀娜的起身敬酒,笑意吟吟道:“臣妾恭祝皇上龙体康健”。
对于这样的美人,胤禛还是笑纳的,有些小缺陷也算可爱,接了。
齐妃见状急吼吼跟着起身,她可是皇长子生母!怎能落于人后。
胤禛同样接了。
然后是新晋的惠妃淑妃,“臣妾恭祝皇上年年岁岁,大清国泰民安”。
特意提出来的两位管事,胤禛也给面子。
嫔位上裕嫔有儿子,胤禛碰了杯,娴嫔到底还是没忍住,也起身,只是胤禛没喝,独赐了菜,算是给面子。
再往后的就等着贵人位上的动一动,唯一的贵人阿阮就被人水灵灵的盯上,她赶忙完成任务,生怕招来无妄之灾,那准备齐全却又带着生硬的模样逗乐了胤禛。
他看了眼殿内的各种热闹,突然就想觉得有些闷,交代了二妃两句,留其镇场子,便带着阿阮离开了。
阿阮立马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力量,如芒在背的由着胤禛强行拽走。
兜兜转转倚梅园中,阿阮一步一脚印专门挑雪厚的地方踩,发出沙沙咔咔的声音,很好玩,后来慢慢便脱开了身侧男人的手。
……彼时夜里格外寂静,随着或清雅,或偶然浓烈的梅花香气中。
两人一个在前,一个靠后,影子在路道旁高悬的灯笼下时不时的重合,碰撞,画面美好温馨到不可思议。
待回神的时候,胤禛才猛然惊觉不对,他有些游疑,眼前人竟能让他放松至此,或者说沉溺其中。
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但这种异常他又并不排斥。
愣怔不过片刻的功夫,再次抬眸看向前面跳脚人的时候,胤禛心底不自觉便柔了几分。
雪夜漫步,除夕相会,多么浪漫且唯美。
修养了两三月的甄嬛,走路一瘸一拐未曾好全,却也不耽搁她一颗狂放的心,每每特殊时日节点就想搞特殊。
除夕夜怎么能不做点什么呢,天然自信与众不同天命之女的她自是得出来转转,没准儿还能来个奇遇呢。
“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