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的穿透力,在空旷的大殿中激起冰冷的回响。
殿角最深重的阴影里,空气仿佛水纹般无声地波动了一下。一个全身包裹在玄色劲装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浮现,单膝跪地,从头到脚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不可闻。
只有那双低垂的眼眸抬起时,才泄露出一点非人的锐利与死寂,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
“臣在。”声音平板,毫无起伏,却透着一股浸透骨髓的寒意。
皇帝的目光落在这道黑影身上,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掌控生死的漠然。
“传令‘幽影’,”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铁与血的分量,“目标,南海国主慕容霄。不惜一切代价,阻其大婚,断其臂膀。若有机会……”皇帝顿了一顿,冰冷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取其项上人头,以雪朕今日之耻!”
“遵旨。”黑影没有任何迟疑,头颅更低地一垂,随即整个身形如同墨汁滴入深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身后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殿内重新陷入死寂。皇帝缓缓踱回御案后,目光扫过那份被揉皱的密报,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冷笑。
慕容霄,你以为将人捏在手里,就能高枕无忧?朕倒要看看,是你的南海铁卫快,还是朕的“幽影”利!这场由你掀起的风暴,终将以你的血,来平息!他袖中的手紧握成拳,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这盘棋,才刚刚开始落子。
云若溪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反倒让她混沌的思绪清明了几分。她最后看了一眼母亲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指尖在袖中金簪锐利的尾端重重一按,细微的刺痛感如同警钟。
“知道了。”她对着门外应道,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听不出半分波澜。
门被无声地拉开一道缝隙,一个低眉顺眼的内侍垂手立在廊下的阴影里,灯笼昏黄的光线只照亮了他半截深蓝色的衣袍下摆。
“姑娘请随奴来。”内侍的声音依旧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
云若溪拢了拢衣袖,将那只藏着金簪的手隐在宽大的袖笼内,迈步而出。寝殿的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母亲微弱的呼吸和那盏孤灯的光晕。扑面而来的是更深重的寒意,以及夜色中无处不在的、粘稠的窥视感。
宫道蜿蜒,月色被高耸的宫墙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森森暗影。引路的内侍脚步无声,如同飘行。云若溪沉默地跟随,每一步都踏在紧绷的心弦上。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暗影憧憧的廊柱后、假山石隙间,那些蛰伏的视线如同附骨之疽,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听澜水榭位于宫苑深处,临着一片开阔的人工湖。此刻夜深,湖面波澜不惊,倒映着天上疏星冷月,更显幽寂。
水榭四面垂着薄如蝉翼的鲛绡纱帘,被夜风轻轻拂动。内里烛火通明,映出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入口,凭栏而立,望着那一片沉静的墨色水光。
引路的内侍在水榭台阶下便停住了脚步,深深一躬,悄然退入一旁的阴影中,如同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