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苦涩药味,顽固地钻进每一个角落,却依旧压不住一丝若有似无的、铁锈般的腥甜气息。
墨千凌斜倚在宽大的玄玉榻上,里衣松散,露出半片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胸膛。短短时日,他瘦削得厉害,昔日锐利如鹰的双颊深深凹陷下去,颧骨嶙峋地耸起,眼窝处是两团浓重的青黑阴影。
冷汗浸透了额发,几缕湿漉漉地黏在他冰凉的额角,衬得那毫无血色的薄唇愈发刺眼。他闭着眼,胸膛起伏微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一种被砂纸磨过的滞涩感,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消耗着残存不多的力气。
一阵难以遏制的咳嗽骤然撕破了殿内的死寂。他猛地弓起身体,单薄的脊背剧烈地起伏,骨节嶙峋的手死死攥住榻边冰冷的玉扶手,指节用力到发白,青筋在薄薄的皮肤下狰狞凸起。喉间压抑着破碎的嘶鸣,每一次呛咳都牵动着全身的神经,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咳…咳咳——嗬……”一声闷响,他最终支撑不住,一口暗红的血沫猛地喷溅在榻前铺着的深青色暗纹绒毯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污迹。那血色,沉暗得发黑,绝非寻常。
侍立在一旁的心腹侍卫赤焰瞬间抢步上前,脸色煞白,声音因惊惧而紧绷:“君上!”他小心翼翼地托住墨千凌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之处只觉得隔着单薄衣料传来的体温低得骇人。
墨千凌无力地靠在玄影臂弯里,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他缓缓抬起左手,指尖微微颤抖着伸到自己眼前。那原本修长有力的手指,此刻指尖却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乌青之色,像被墨汁浸染过。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抹乌青,眼底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阴鸷寒光,几乎要将自己的手指灼穿。
“查出来了吗?”他的声音嘶哑至极,如同被粗砺的砂石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是谁…下的毒?”
赤焰喉头滚动,艰难地咽下喉间的苦涩:“回君上,线索…指向宫内。手法极其隐秘,是慢性的‘蚀骨缠’,日积月累,溶于饮食,非一朝一夕之功…至少…至少已有大半年。”“大半年”三个字,他吐得分外沉重。
墨千凌猛地闭上眼,下颌线条绷紧如刀削。大半年…那正是他与云若溪决裂、她远走之后!一股冰冷的、裹挟着剧毒的绝望猛地攥紧了他的心脏,比体内的蚀骨缠更甚。
她离去的背影,决绝而冰冷的话语,此刻裹挟着毒药的阴寒,反复啃噬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神。他牙关紧咬,齿缝间挤出冰冷的寒意,几乎要将那无形的毒与痛一并碾碎。
殿内死寂无声,唯有他粗重破碎的呼吸和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
沉重的殿门外,忽地传来一阵刻意放轻、却难掩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