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下连件新制的凤冠霞帔都没赐下,只让尚服局寻了件旧时的吉服改了尺寸……”
“偏殿?竟是在那偏僻的漱玉轩行礼?这算什么体统?”
“嘘……陛下这分明是……唉……”
这些窃窃私语,云若溪听得真切。她端坐在菱花镜前,任由宫女为她梳妆,铜镜里映出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唯有唇上那一点宫人强行点染的胭脂,红得刺目,如同心口沁出的血珠。指尖深深陷进掌心,用那尖锐的痛楚强迫自己挺直脊背,维持着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
窗外天色阴沉,厚重的铅云压得极低,一丝风也无,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殿内没有惯常大婚该有的喧闹和喜庆,只有几个奉命而来的嬷嬷和宫女,动作麻利却面无表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的死寂。
那件所谓的“吉服”,陈旧黯淡的红色早已失去了光泽,袖口和裙摆处磨损的纹路清晰可见,套在她身上,宽大得不合身,更像一件可笑又屈辱的囚衣。
嬷嬷拿起那顶同样黯淡的、镶嵌着几颗蒙尘珠子的凤冠,沉甸甸地压在她发顶,冰冷的金属紧贴着额际,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她闭上眼,昨夜那令人窒息的阴影、慕容霄冰冷刻毒的话语、以及窗外夜枭凄厉的哀鸣,再次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脏。殿外,隐约传来几声嫔妃刻意拔高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轻笑,尖锐地划破了这虚伪的宁静。
凌千夜蜷缩在潮湿阴冷的牢房角落,铁链的冰冷紧贴着皮开肉绽的手腕,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骨髓里游走。
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浮现云若溪那双含泪的眸子,在慕容霄的掌控下会是何等绝望——或许正如同他此刻,被剥光了尊严,只余下赤裸的屈辱。
使者宣读喜帖时那刻意拖长的语调,像毒蛇般钻进耳中,凌千夜咬紧牙关,血丝从唇角渗出,却硬生生咽下嘶吼。慕容霄不仅要他亲眼看着心爱之人被夺走,还要让墨千凌这个昔日的对手一同见证,这哪里是大婚,分明是一场精心编排的凌迟,每一刻都在剜他的心。
牢房外,狱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讥讽的催促,提醒他那“大礼”的倒计时正无情流逝。
墨千凌因云若溪之事大病一场,却查出体内竟有慢性剧毒。
慕容霄的喜帖送至司幽,朱红锦缎刺目如血。
展开信笺,“百年好合”四字如冰针扎入眼底。
他喉头腥甜翻涌,温热血雾喷溅在喜帖上,将墨字晕染成一片绝望的暗红。
“主子!”侍从惊呼中,他颓然倒下,指尖死死抠进冰冷的地砖缝隙。
太医把脉后摇头:“沉疴难愈,毒入脏腑,更兼心脉巨创……此乃死局。”
昏迷中,他攥着染血的喜帖残片,呢喃着一个名字。
原来最痛的毒,名唤相思。
朔风卷过司幽王都的宫阙,呜咽着撞在厚重的玄色窗棂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殿内,青铜烛台上几簇烛火摇曳不定,映得四壁悬挂的玄铁兵刃光影幢幢,更添几分幽深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