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盯着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试图在昏暗中辨认出任何线索。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寂静里,那人影似乎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动静,缓缓转过身来。身影的动作带着一种云若溪记忆深处熟悉的沉稳。接着,一个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醒了?渴吗?要不要喝点水?”
这声音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云若溪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那份深入骨髓的防备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惊愕和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她用力眨了眨眼,努力驱散眼前的迷雾,终于看清了那张近在咫尺、带着关切之色的熟悉面庞——竟然是她以为远在天边的师傅,殷离!
云若溪唇瓣微启,殷离一道沉静却不容置疑的目光扫来,她所有疑问便生生卡在喉间,指尖无意识地蜷起,在袖中微微发颤。
此后几日,她留心着府邸内外的蛛丝马迹,从侍从们偶然流露的恭敬称谓和只言片语中,才终于艰难地拼凑出那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她朝夕相处的师傅殷离,竟是北海尊贵的二皇子。
这认知如同巨石投入心湖,激起的不仅是惊涛骇浪般的震撼,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悄然弥漫,让她望着熟悉的院落时,呼吸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而在另一处,凌千夜一清醒,得知是殷离出手相救,心头巨石落地之余,一个名字便占据了所有思绪。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甚至不顾胸前尚未愈合的伤口在动作间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奔向云若溪所在的院落。
当他猛地推开那扇门,视线急切地捕捉到那个纤细却安然无恙的身影时,紧绷到极限的心弦骤然一松。
他倚在门框上,身体晃了晃,方才强压下的痛楚与失血的眩晕感瞬间涌上,只能深深吸气,紧盯着她,直到确认她连发丝都未曾凌乱,眼底那几乎要焚毁自己的焦灼才缓缓褪去,化作劫后余生的、带着一丝疲惫的安心,气息都有些不稳。
凌千夜立在北海潮湿的礁石旁,咸涩的海风卷起他未束紧的几缕发丝,拂过下颌那道新愈的浅疤,带来细微的痒意。
他凝视着几步之外的云若溪,那双总是藏着星火的眼眸此刻沉得像北海深处化不开的夜色,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担忧、不舍,还有一丝被强行压下的焦灼。
“我必须走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涛声吞没,却清晰地撞进云若溪耳中。
他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拂开她鬓边被风吹乱的发,指尖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猛地蜷缩收回,紧紧攥成了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不能留下任何痕迹,任何可能暴露她行踪的念想。左肩深处,那道几乎致命的旧伤在潮湿的空气中隐隐传来闷痛,提醒着他养伤的日子已到极限,更提醒着他此刻身份的敏感——他是瞒着所有人,尤其是司幽,潜入南海才得以辗转至北海疗伤的。久留,便是置所有人于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