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安静,只有裙裾拂过湿漉草丛的细微声响。她忍不住回头,望向凌千夜离开的方向,那里只剩下茫茫海雾和拍岸的惊涛,她的身影在巨大的礁石和翻涌的海浪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和渺小,如同一株被遗落在风口的幼苗,只能努力扎根,静待风息。
烛火在墨千凌寝殿内摇曳,将窗棂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像是无声跳动的脉搏。榻上的墨千凌,面色依旧苍白如新雪,但紧蹙的剑眉终于舒展开一丝,紧抿的唇线也略微松弛,显露出连日来难得的、一丝微弱的平静。
他的呼吸虽浅,却已脱离了那种令人心悸的、悬于游丝之上的微弱,胸膛随着每一次吸气,有了些许微不可察的起伏。
这变化,如同寒冰覆盖的湖面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让守在一旁的白虎和烈火紧绷的心弦,终于能稍稍松缓。
白虎悄然放下手中擦拭了无数遍的寒铁匕首,那冰冷的金属表面映着他眼底深处尚未散尽的阴霾。
他无声地踱到窗边,目光穿透沉沉的夜色,投向王府外某个模糊的方向——那是云若溪曾居住的院落所在。指节无意识地收紧,捏得窗棂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烈火则坐在离床榻稍远的矮凳上,正分拣着桌上散开的药瓶,动作看似专注,指尖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他拿起一个青玉小瓶,摩挲着瓶身上冰凉的纹路,眼神沉郁,仿佛那瓶子里装的不是救命的灵药,而是某种苦涩难言的滋味。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香,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属于墨千凌身上清冽寒毒的气息。在这片寂静里,两人交换了一个短暂的眼神,那目光复杂如深潭,包含着心照不宣的沉重和某种冰冷的决断。
云若溪获救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水的一颗石子,涟漪却只在他们二人心湖深处震荡,未曾波及榻上沉睡之人分毫。
烈火将分好的药瓶轻轻归拢,动作刻意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墨千凌的安眠,更像是要压抑住自己心底翻涌的情绪。
他低垂着眼睑,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风吹散了,也怕被榻上的人无意间捕捉:“主子为她……几乎搭上性命,寒毒入骨,痛彻肺腑……”
话未说尽,尾音已消散在药香里,但那未尽的余韵,却比任何控诉都更尖锐。白虎猛地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下颌绷紧如刀削,喉结重重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将某种滚烫的硬物强咽下去。
他转身,背对着床榻,宽阔的肩背肌肉线条绷得死紧,透着一股隐忍的怒意。他不需要烈火说完,那份怨怼与失望早已刻骨铭心——在墨千凌毒发昏迷、命悬一线,冷汗浸透重衫,连无意识的呻吟都带着破碎的痛苦之时;在慕容霄的身影出现在云若溪身边,她眼中流露出的那份依赖与信任,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在他们心头之时。
“她信的是慕容霄。”白虎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粗粝的摩擦感,“是她引来的祸端,是她……亲手将主子推入这寒毒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