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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

这支羽箭在碰到沈问发丝前,被一个硬物拦了下来。

叻啦啦…

之后,羽箭随同那块硬物一起顺着房檐边滑落,掉到了院子里的草丛中。

沈问额角渗出冷汗。

虽说危急时刻浮生剑的红光瞬间泛起,已经先一步挡在了自己前边。但还是万秋澄动作更快,直接从怀里不知道掏了个什么玩意儿甩过来,才挡住了那支不知源头的箭。

若是仅凭他自己身体的反应力,对这一箭可就有些没把握了。

万秋澄偏过头,向远处眺望,漫不经心道:“是那位身边的人。”

事实上,天很黑,他的视野中什么都看不到,但还是像在和什么人对视般,深深看了一眼远方,“皇宫里今晚太闹腾,怕是那位不高兴了。”

他说完,也不管愣在原地的沈问,停止这场无谓的打斗,纵身跳下房顶,去院子里寻找自己刚刚丢出去的东西。

那东西还在草丛中静静躺着,是一块儿金色的巴掌大的令牌,工整篆刻着“绣衣使”三个字,只是现在它的边缘多了一处小小的凹陷。

万秋澄拾起令牌,端详一瞬,用袖子仔细擦了擦,又揣回怀里。

“那个人就是江湖传闻里,那个弓法天下第一的神射手?”沈问忽地眼底有些闪亮,兴致颇高地问道,小猫似的蹲坐在房檐上。

能让他反应不及的攻势,目前为止,仅此一人。

这皇宫果然高手如云。

沈问低头看向万秋澄,恰巧瞅见了那块令牌,有些不太好意思:“啊…刚刚多谢。”

“是。”

万秋澄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然后仰起脸和他对视,认真问,“沈护卫,你其实并不是什么所谓的神医的护卫吧?”

“是啊。”

沈问勾起一边嘴角,没打算隐瞒,也没打算解释,视线落在万秋澄脸上的面具,抿嘴思考了片刻,突然开口,“浮生,去。”

浮生剑听到召唤,心领神会,立刻红光骤起,剑刃冲着万秋澄飞去。

咻——

那红光在他周围绕了一圈,又飞回来钻进剑鞘里。

“喂…”

等万秋澄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咔。

面具的一角率先脱落,紧接着,裂缝全部散开,直接碎成七八块从他的脸上跌落。

“你!”万秋澄瞪大眼睛,下意识去触摸脸庞,此时脸上果然已经空空如也,面具全部落了一地。

迎着月光,硬朗端正的五官一览无余,鼻梁高挺,浓眉大眼,倒是让沈问有些意外。藏在恶鬼面具下竟是这么养眼一张脸,听他浑厚严肃的声音,还以为是什么凶神恶煞呢。

“嗤…早就好奇了,不过万大人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外传,嘴巴牢着呢,只是可惜如此俊美容颜,天天遮挡着多浪费啊。”

沈问抬起三只手指发誓,如愿看到他的真面目,心情没由来得好,笑眯眯调侃,“听说你这面具是御赐的,怎么如此弱不禁风?”

“…你自己都说是道听途说了。”

万秋澄颇为不自在地皱起眉,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从腰间又掏出一个更小一些的面具——只能遮住半边脸,熟练地戴到脸上。

其实传闻不假,圣上的确御赐过绣衣御史一张面具,不过那种东西又不同于身份令牌,每天戴着不仅没用,而且弄丢了怎么办?指不定有多少人惦记着呢,万秋澄才不会蠢到天天戴在脸上。

“嚯,居然还有个备用的。”沈问惊叹。

“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何要闯进这院子?”

万秋澄戴好面具,解释道,“其实我在追一个深夜闯入后宫的刺客,他最后就出现在这院子,身上还带着伤,一时半会儿跑不远,想来那两个宫女应该就是他干的,沈护卫有时间在这里与我玩笑,倒不如担心一下你家神医的安危。”

“……”

沈问听到这些话表情骤然凝固,耳畔嗡鸣,突然就想起刚刚在浴堂门口消失的那个陌生气息。

呼——

根本来不及答复万秋澄,沈问反手撑着房檐跃起,白衣随晚风轻轻作响,往苏三千所在的方向迅速移动,眨眼的功夫就离开了这一片狼藉的院子。

终于打发走了。

确认沈问离开,万秋澄摇头叹气,弯腰拾起地上的箭矢。羽箭的箭头处绑着张细小的纸条,他将纸条拆下展开,里面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点到为止。

既然追不上那就不要追了。

万秋澄之所以这样理解,是因为他和那位神射手本属平级,都直接听命圣上。按道理讲,他向来不会干涉万秋澄的所作所为,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这支箭是圣上的意思。

“呼…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万秋澄感到头疼,扶额看着地上那些被沈问斩的七零八落的面具,轻声嘀咕,“这还是我最喜欢的一张呢,真是可惜了。”

……

时间回到现在。

沈问一路狂奔连忙赶回来,经过苏三千的允许后立刻推门而入,温热的水汽再次扑面而来。屋内一如刚刚,并无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此时苏三千已经换好衣服,正站在屏风前。

“你没事吧?”沈问紧张道。

“没事,到底发生什么了?”苏三千神色如常反问他,“从刚刚起你就一惊一乍的。”

“没事就好…”沈问长舒一口气,又问,“你可曾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出现?有刺客闯进了后宫,还跑到了咱们这里。”

“没有。”苏三千摇头。

“……”沈问欲言又止,瞥见她还未梳理整齐的湿发,又想起自己刚刚的唐突,犹豫半晌,还是没说万秋澄的事。

“时候不早了,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有事记得随时喊我。”

“嗯。”

苏三千目送沈问离开,藏在长袖下的手中紧紧攥着那把九曜留下的短刃。

她刚刚二话不说就放沈问进门,就是想看看九曜作何反应,对方倒也没有顾上追究,像是有话还没说完,就忙不迭翻窗逃离了。

苏三千奇怪的是,她居然第一次对沈问说谎了,还是为了包庇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男人。

是因为他说他也是洛河孩子,她身为同乡人,感同身受洛河之苦,所以对他心软想放他一马?

苏三千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但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所作所为被情绪所累。

她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转身将那把锋利的短刃丢进了掺着血腥味儿的浴桶中。

扑通。

落入水中后短刃瞬间失去光泽,逐渐沉入模糊不清的深处。

一夜无话。

皇宫里,飞檐翘角如同起伏不定的小山重峦叠嶂。明面上寂静无声,连寻常巷陌中偶尔能听闻到的犬吠虫鸣也没有,庄重的城墙里总是人心惶惶,暗流涌动。

似乎皇宫中的每个人心里都揣着事情,辗转反侧,直至夜深了才进入梦乡。

当然,除了沈问。

沈问从浴堂出来后,又再次回到游廊附近,彼时万秋澄早已经离开了。

这次他终于确认了那两名宫女确实只是昏睡过去,于是一趟又一趟将她们送回房间,还顺便收拾了地上的杂物。

赶了一天路,与万秋澄打了一场,又干了许多体力活,几经折腾,沈问回到房间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着,根本来不及思考其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