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菩提老祖现身,连忙收敛心神,齐齐躬身行礼,神色恭敬。
“多谢老祖成全!”
“老祖恩德,晚辈铭记于心!”
菩提老祖捋须轻笑,目光慈和地扫过众人,仿佛能看穿他们各自所得的造化,温声询问道:“不必多礼。且说说,在此菩提树下,各有何感悟啊?”
柳玄风率先开口,他周身气息愈发内敛,眼神却更加锐利深邃,沉声道:“回老祖,晚辈于‘无相’之道,略有所得。剑意流转,愈发随心,不拘于形,不滞于物,仿佛窥见了一丝‘剑即是我,我即是剑,万物皆可为剑’的真意。”
诸葛阵连忙跟上,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手舞足蹈道:“老祖,此地阵理浑然天成,道法自然,远超晚辈以往所见任何人为布置之大阵!晚辈愚钝,虽未能尽解其妙,却隐隐触摸到‘阵即是道,道即是阵’的门槛,以往诸多晦涩之处,如今豁然开朗!”
国师姜玄抚须沉吟,周身气息与未央国运隐隐共鸣,更显圆融:“老朽感此地祥和道韵,中正平和,于梳理国运、调和龙气颇有裨益。心神亦觉前所未有的清明透彻,仿佛与天地秩序更为贴近。”
秦雨柔浅浅一笑,身后凤凰虚影虽已收敛,但周身祥瑞之气愈发纯净盎然:“雨柔感觉体内血脉更为活跃精纯,与此地祥和灵机共鸣,对凤凰本源之力的感知与控制,似乎也增强了许多。”
猿鸿挠了挠头,瓮声瓮气道:“俺老猿也说不好,就是觉得浑身气血好像听话了不少,那股子蛮劲知道该往哪儿使了,脑子里也清明很多,不像以前老是浑浑噩噩的。”
菩提老祖缓缓点头,脸上笑容不减,赞许道:“善!大善!尔等皆乃天之骄子,身负天道气运眷顾之人,能有此般感悟,根基更为扎实,未来大道可期啊!”
陈默此时上前一步,对着菩提老祖郑重地行了一个道揖,神色诚恳:“陈默代众人,多谢道友此番点拨与馈赠。此恩,仙庭铭记。”
菩提老祖笑了笑,拂尘轻摆,语气带着几分超然与凝重:“昊天上帝客气了。贫道所为,非为一己之私,实乃为了这天下苍生,为此界延续的一线生机。前路凶险,陨仙墟深处更是诡谲莫测,尔等务必小心谨慎。”
陈默神色肃然,点头应下:“朕明白。”
菩提老祖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此界壁垒,望向了无尽虚空,轻声道:“此次下界,尘缘已了,耽搁太久,是时候该回去了……”
陈默心神微动,从菩提老祖的话语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他目光一凝,开口问道:“道友此界之上……可为鸿蒙?”
菩提老祖收回目光,看向陈默,颔首确认:“然也。此界之上,正是鸿蒙仙界。上帝您身为昊天,统御三界,本有职责在身。然则,当初天地初定,规则待兴,您为定鼎乾坤,制定秩序,延误了自身超脱之机。后又历经仙庭大劫,乃至遁入轮回,辗转多世,方有今日重归之神。”
他顿了顿,继续道:“鸿蒙仙界,乃万界之源流,大道之根本。能入其中者,至少需有圣人果位,明悟己道,超脱一方天地束缚。贫道相信,以上帝之能,定能渡过此次人间大劫,恢复巅峰道行,乃至更进一步,飞升鸿蒙。贫道,便在鸿蒙仙界静候上帝佳音。”
随着菩提老祖的话语,陈默尘封的记忆深处,一些模糊的碎片渐渐清晰起来。当初作为昊天上帝,确实已触摸到更高境界的门槛,但为了稳定初开的天地,建立三界秩序,他选择了留下。后来仙庭变故,仙帝老张发起仙劫,而自己似乎也预见到了未来的某种巨大危机,主动选择遁入轮回,历经城隍之职,百世磨难,直至今日方才逐渐寻回真我。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明悟与坚定,沉声道:“原来如此……道友放心,此间事了,陈默定当赴约鸿蒙!”
菩提老祖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口诵一声道号:“无量天尊。”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尤其在孙悟空身上停留片刻,带着期许:“望尔等勤勉修行,砥砺前行。贫道期待,将来在鸿蒙仙界与诸位再会。”
旋即,菩提老祖的声音直接在孙悟空心神深处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慈爱与叮嘱:“痴儿……为师此番离去,归期难料。望你收敛心性,好生辅佐昊天上帝,莫要再任性妄为。他日你我师徒,必有在鸿蒙重逢之日。”
孙悟空闻言,鼻头一酸,虎目含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嘴唇翕动,却未能发出声音,只是对着菩提老祖消失的方向,再次深深一拜。
下一刻,众人只觉眼前景象一阵模糊,那氤氲的灵气、古朴的道观、苍劲的菩提树……一切如同镜花水月般消散。
待视线恢复清明,他们已然身处葬仙古域一片寻常的枯木林中,四周依旧是那股熟悉的死寂与荒凉,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幻梦。
然而,体内增长的修为、对大道更深的理解、以及那份萦绕心头的祥和道韵,却无比真实地告诉他们,那并非梦境。
“真是……不可思议。”诸葛阵喃喃自语,依旧有些回不过神。
姜玄抚须感叹:“遇圣而不自知,得造化而不觉,此乃天大的机缘啊!”
众人皆知,此番际遇,乃是遇到了真正超脱物外的绝世高人了。
陈默收敛心绪,目光恢复平静,扫过众人,沉声道:“机缘已得,前路尚远。调整心神,我们继续出发。”
他再次祭出那卷陨仙墟宝图,图卷之上,那条蜿蜒的安全路径依旧清晰,指引着他们向着葬仙古域更深处,那传说中的陨仙墟核心进发。
……
与此同时。
另一条充满荆棘与血腥的路上,仙道盟李罡纯率领着残存的队伍,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摆脱了蚀骨魔尊的纠缠,终于狼狈不堪地抵达了地图上标记的沧浪剑帝地宫所在区域。
然而,入目之处,只有一片荒芜的乱石和残留的凌厉剑意,地宫入口早已消失无踪,那股冲天的传承气息也荡然无存。
“传承……真的被人取走了!”一名长老脸色难看,声音沙哑。
另一名擅长追踪的长老仔细勘察四周,指着某个方向道:“主事,这里有微弱的能量残留和脚印,他们往这个方向去了!离开的时间似乎不长!”
李罡纯原本因损失惨重和传承落空而阴沉的脸上,瞬间勾起一抹狰狞的弧度,眼中寒光闪烁:“追!就算拿不到剑帝传承,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说不定……他们身上还有别的机缘!”
他此刻已被愤怒和不甘冲昏了头脑,急需一个发泄的对象和可能的收获来挽回颓势,稳定人心。
残存的仙道盟修士们虽然疲惫不堪,但听到可能存在的“机缘”,眼中也重新燃起一丝贪婪的光芒,强提精神,跟着李罡纯朝着那个方向追去。
……
不久之后。
葬仙古域一片相对开阔的灰岩地带,正在按照宝图指引前行的陈默等人,与一路追踪而来的仙道盟残部,不期而遇。
双方队伍骤然停下,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与陈默一行人气息沉稳、衣衫整洁、甚至隐隐有所精进的状态截然相反,仙道盟这边可谓凄惨无比。
李罡纯道袍破损,沾满血污与尘土,脸色苍白,气息虚浮,显然内伤未愈。
他身后的长老和弟子们更是人人带伤,有的断臂残肢,有的面色晦暗,灵力波动微弱,队伍规模也比之前缩水了大半,一个个眼神惊惶,如同惊弓之鸟。
仙道盟众人看着对面气定神闲的陈默等人,一个个眉头紧锁,心中涌起巨大的落差和疑惑。
“他们……他们怎么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这葬仙古域凶险万分,连我们都损失如此惨重,他们凭什么?”
忽然,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姜玄,惊呼道:“那是……未央皇朝的姜国师!”
又有人指着陈默,声音带着不确定:“那个青衫年轻人……我好像在未央皇榜的通缉画像上见过,是他!仙庭陈默!”
“还有那个……是倒悬宫的圣子诸葛阵!”
国师姜玄此时也上前一步,目光扫过狼狈的仙道盟众人,对陈默低声介绍道:“仙帝,那位便是仙道盟此次行动的主事人,李罡纯道友。”
李罡纯强压下体内的伤势和翻腾的气血,目光死死盯住陈默,声音沙哑地喝问:“陈默!你们为何会在此地?而且……看起来如此轻松?”
下一瞬,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死死地定格在陈默手中那卷散发着玄奥气息的皮卷上——那卷与他怀中那卷几乎一模一样,却感觉更为古朴深邃的图卷!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李罡纯感觉头皮阵阵发麻。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与此同时,仙道盟残部中也有明眼人看出了端倪,失声叫道:“宝图!他手里的才是真宝图!”
“我们……我们被耍了!李主事,你那图是假的!”
“怪不得我们一路走来,尽是绝地险境!原来都是这假图害的!”
“三才门主……他们是冤死的啊!”
李罡纯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猛地看向诸葛阵,嘶声道:“水幕之术……那水幕之术……”
诸葛阵轻摇折扇,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接口道:“不过是在下略施手段,借助阵法之力,编织的一场幻象罢了。李主事看得可还满意?”
“嗡!”
李罡纯只觉脑海中一声轰鸣,所有的侥幸和坚持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落入了对方精心设计的圈套之中!枉他自以为得计,却成了对方手中的棋子,一步步将仙道盟的精锐带入绝境!
“陈默!你们……好卑鄙的手段!”李罡纯目眦欲裂,指着陈默,气得浑身发抖,声音中充满了屈辱和暴怒。
陈默闻言,却是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反唇相讥:“卑鄙?李罡纯,你仙道盟下达悬赏,纵容乃至胁迫沿途势力拦截我等,行那杀人夺宝的勾当,难道就光明正大?朕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谁更卑鄙,天下自有公论!”
“休要狡辩!”李罡纯根本听不进去,他此刻只想撕碎对方,夺回宝图,洗刷耻辱,“将真正的陨仙墟宝图交出来!否则,今日此地,就是尔等的葬身之所!”
他仗着己方人数虽残但仍占优,色厉内荏地发出威胁,试图做最后一搏。
面对仙道盟众人的杀意和包围,陈默神色依旧平静,他甚至没有亲自出手的打算,只是淡淡地看向身旁跃跃欲试的孙悟空、姜玄、柳玄风以及诸葛阵,嘴角微扬:“正好,方才诸位在菩提树下各有感悟,眼下便用这些不开眼的东西,活动活动筋骨,验证一番吧。”
此言一出,孙悟空等人眼中顿时精光大盛。
“嘿嘿,俺老孙正愁没地方试试这重新打磨过的筋骨和法力呢!”孙悟空怪笑一声,金箍棒已然入手,浑身战意沸腾。
柳玄风眼神冰冷,无需言语,周身那股若有若无、却令人心悸的“无相”剑意已然弥漫开来。
诸葛阵手指轻弹,数道微不可察的阵旗悄无声息地没入四周地面。
姜玄抚须而立,周身未央国运隐隐流转,气息沉凝如山。
猿鸿更是兴奋地低吼一声,肌肉贲张,暗金色的毛发隐隐闪烁着光华。
“动手!”
李罡纯见状,知道再无转圜余地,怒吼一声,率先祭出那面破损的八卦镇魔镜,残余的纯阳金光射向陈默。
他身后的仙道盟残部也纷纷强提灵力,各色法术光华、法宝光芒亮起,如同垂死挣扎的困兽,向着陈默一行人发起了攻击。
然而,面对这看似汹涌的攻势,陈默这边几人却显得游刃有余。
孙悟空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直接冲入敌阵,手中金箍棒化作漫天棍影,每一棍都蕴含着崩山裂地的巨力,却又带着一种以往没有的圆融与精准。
不再是单纯的蛮横砸击,而是巧妙地引动天地之力,棍影过处,仙道盟修士的法宝纷纷崩碎,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被撕裂,惨叫声此起彼伏。
他更是张口一吹,一道三昧真火呼啸而出,火势灵动变幻,不再是直线灼烧,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缠绕、吞噬,将数名试图结阵的仙道盟长老烧得焦头烂额,阵法瞬间告破。
柳玄风甚至没有拔剑,他只是并指如剑,随意一挥。
刹那间,周遭天地仿佛化为了他的剑域。
呼啸的罡风凝聚成无形风剑,从诡异角度切入敌阵。
脚下的大地隆起石刺,如同地剑突袭。
甚至一名仙道盟修士施展出的火系法术,在靠近他时,竟不受控制地倒卷而回,反而化作一柄烈焰之剑,将其同门烧成重伤!
“无相剑意!他……他已得沧浪剑帝真传!”一名见识广博的仙道盟长老骇然失色,声音充满了恐惧。
柳玄风目光平静,心念微动间,万物皆可为剑,攻伐随心,防不胜防。仙道盟的攻势在他面前,显得如此笨拙可笑。
诸葛阵则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冲在最前面的几名仙道盟弟子,明明看着陈默就在眼前,却如同陷入迷宫,在原地打转,互相攻击起来。
更有甚者,脚下地面突然软化,化作泥泞沼泽,将其死死困住;或是头顶凭空出现巨石,轰然砸落。
他并未布置什么惊天杀阵,只是借助此地环境,以最小的代价,引动最简单的困阵、幻阵,便将仙道盟的阵型彻底搅乱,让他们自相残杀,寸步难行。
姜玄并未主动攻击,他只是向前踏出一步,周身无形的国运之力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那些攻向他的法术,在这股中正平和、却又浩瀚无匹的力量面前,如同冰雪消融,纷纷瓦解。
他目光所及之处,几名试图偷袭的五境长老,只觉心神一震,体内灵力运转瞬间滞涩,仿佛被整个未央皇朝的意志所压制,实力骤降三成,被猿鸿趁机一拳一个,打得吐血倒飞出去。
猿鸿的战斗方式依旧刚猛霸道,但明显多了几分章法。
他不再是无脑地挥舞拳头,而是巧妙地利用地形,身形如电,每一次扑击都直指对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破绽。
他那双覆盖着暗金色鳞片的拳头,此刻仿佛蕴含着某种震荡之力,与敌人法宝硬撼时,不仅力量惊人,更有一股暗劲透体而入,震得对方气血翻腾,内腑受损。
战斗几乎呈现出一面倒的碾压态势。
仙道盟残部本就连番恶战,身心俱疲,士气低落,此刻面对实力大增、配合默契、且手段层出不穷的孙悟空等人,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原本还试图挣扎的仙道盟队伍,便已溃不成军。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痛苦呻吟、或是彻底失去意识的仙道盟修士,还能站着的已是寥寥无几,且个个带伤,眼中充满了恐惧与难以置信。
李罡纯披头散发,道袍破碎,他拼尽全力挡下了孙悟空几棍,又被柳玄风一道无形剑气擦伤手臂,此刻半跪在地,用残破的古剑支撑着身体,大口喘着粗气。
他看着周围如同土鸡瓦狗般被轻易击溃的同门,再看向对面气息平稳,甚至带着几分意犹未尽神色的孙悟空等人,一股彻骨的寒意和绝望涌上心头。
他引以为傲的修为,他倚仗的仙道盟势力,在对方绝对的实力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这些人……他们的进步速度,实在是太可怕了!
陈默缓缓走到李罡纯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现在,你可还觉得,朕需要将宝图交给你?”
李罡纯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觉得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口淤血,眼神彻底黯淡下去,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茫然。
他知道,仙道盟此次……彻底栽了。而他自己,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