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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不摔几个茶盏消消气?”

简诺指尖慵懒地划过青玉盏的边缘,看着殿门外隐约晃动的宫人身影,建议道。

陈娇的指尖在青玉盏沿缓缓划过,细腻温润的触感下,是冰冷的玉质。

盏壁内嵌的十二瓣金莲在灯光里流转着炫目的金芒,她微微眯起眼,仿佛真被那光芒刺伤,又像是在借这动作压下心头的荒凉。

成为皇后,母仪天下?

呵,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华丽的囚笼,连摔个东西都要计算得失,配合演戏。

她唇角勾起一抹极其复杂、外人难以解读的笑意,似怒非怒,似嘲非嘲。

“不值得,”带着一种刻意压抑却濒临失控的矜持。

“怎么说我也是一国之母,为了一个名不见传的侍女,向你舞阳公主摔东西?”

尾音微微上挑,充满了讽刺,“演的也太过了吧!”

眼神扫过简诺,带着一丝只有彼此才懂的戏谑。

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为这永无止境、毫无意义的表演。

“难不成是我理解错了?感觉你的愤怒不像演的……”简诺好整以暇地捻起陈娇盏中一枚蜜渍樱桃。

殷红的汁液瞬间染上她莹白的指尖,像一滴刺目的血。

简诺将樱桃送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眼神不着痕迹地瞥向殿门方向。

“那成了什么?”陈娇声音里充满了被误解的愤懑和委屈。

“一个被嫉妒冲昏头脑、只敢对着一个卑微侍女狂吠泄愤的怨妇?”

话出出口,脸色一僵。

这“怨妇”的标签,不正是王太后乐于看到的吗?

一个沉溺于后宫琐事、格局狭小的皇后,才更容易被掌控。

“当然是一个连‘三千佳丽’都无力掌控、只能揪着太后‘随口称赞’的一个侍女来寻找存在感的可怜虫......”

简诺咽下樱桃,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这每一句话,都像是王太后借她之口说出的诛心之论。

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和怜悯,如同冰冷的针,精准地扎向皇后“应有”的痛处。

陈娇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仿佛真的被这诛心之言激得怒不可遏。

这愤怒里有表演,更有真实的悲凉——她何尝不是在扮演王太后剧本里的角色?

“那我是不是还要气得浑身颤抖,指着你来句‘刘婉!你放肆!’?”陈娇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可以可以,”简诺立刻接上,语速加快,带着一丝煽风点火的兴奋。

“不过你的声音还要尖利得几乎破音,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绝境的疯狂与绝望。”

“再来一句‘你竟敢……你竟敢如此羞辱本宫!’”

简诺小声模仿着那种歇斯底里的腔调,指尖再次探向陈娇的玉盏,这次没有拿樱桃,而是看似随意地轻轻一点盏壁。

陈娇的目光随着她的指尖落在自己手中的青玉盏上。

这盏,这殿,这身份,这命运……都像是压在心头的巨石。

就在简诺话音落下的刹那,陈娇仿佛真的被那句“羞辱本宫”彻底点燃,被那无处不在的、来自长乐宫的阴影逼至绝境,

发出一声尖锐到几乎撕裂空气、浸透着“绝望”的厉喝:“刘婉!你放肆!”

她的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剧烈颤抖,陡然拔高到一个刺耳欲裂的音调。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被彻底否定、被踩在泥里的屈辱:“你竟敢……你竟敢如此羞辱本宫!”

简诺吓了一跳,迎着陈娇“杀人”般的目光,清了清嗓子,从容地、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开口。

“是你不顾身份体统,为一个侍女大动肝火,视椒房殿为市井之地,行质问迁怒之举。”

“是你将母后恩泽看作攀附把柄,以皇后之尊,行市侩揣测之实。”

“更是你,”她的声音陡然加重,如同宣判。

“将满腔对陛下‘佳丽三千’的无力,对长乐宫威权的惊惧,尽数倾泻在一个无力反抗的侍女身上!”

直视着陈娇“因愤怒而赤红”的双眼,“你此刻的怒火,有几分是为了椒房殿的威严?又有几分……”

“是为了掩饰你内心那无法填满的空洞和……恐惧?”

最后两个字,如同重锤,砸在凝固的空气里,也砸在陈娇心上。

她深知,王太后要的,就是她的“空洞”和“恐惧”。

陈娇的身体似乎晃了晃,紧抿着嘴唇,眼神复杂地盯着简诺。

那里面有“被戳穿心事的难堪”,有“滔天的恨意”,有“深深的屈辱”,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咬。

这份屈辱,半真半假,真的源于被当众剖析的痛,假的则是为了这出戏的逼真。

她必须让所有人,尤其是长乐宫那位,相信她的崩溃是真实的。

简诺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刻刀,将每一句话都精准地刻入这片死寂,也刻入门外的每一只耳朵里,更是刻向那远在长乐宫、掌控一切的人。

她微微倾身向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飞快补充:“气氛到了,赶紧的摔!”

话音未落,陈娇猛地扬起手臂,将那只价值连城的青玉盏狠狠摔向殿中央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

动作迅猛决绝,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

“啪——!!!”

碎片四散飞溅,那碎裂声,像是她心口某处早已麻木的角落发出的哀鸣。

几乎在同一瞬间,她另一只手猛地挥出,“哗啦!” 一声巨响,将面前的紫檀木凭几猛地推翻在地!

几案上的果盘、茶壶、杯盏稀里哗啦滚落一地,汁水横流,一片狼藉。

这满地的狼藉,正是王太后期望看到的“失态”与“无能”吧。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椒房殿内回荡,震得殿外候着的宫人们齐齐一颤,大气不敢出。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玉器碎片在地上微微颤动的余音,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

陈娇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

她死死盯着简诺,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那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将对方吞噬。

这怒火之下,是更深沉的疲惫和对这命运游戏的厌倦。

简诺优雅地收回脚尖,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破坏与她无关。

殿内,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摔碎的玉片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刺眼的光,映照着皇后摇摇欲坠的尊严。

良久,陈娇才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疲惫与怨毒:“滚……给本宫滚出去!”

这驱逐,是戏的高潮,也是这场精心策划的“决裂”最有力的证据。

简诺微微颔首,看了眼满室内狼藉的“杰作”,满意的点点头。

华丽的裙摆拂过地上冰冷的玉片,步伐从容不迫,径直走向殿门。

厚重的殿门被拉开,刺目的阳光涌入,清晰地映照出门口几个宫女太监煞白惊恐的脸以及卫子夫摇摇欲坠的身影。

殿内,只剩下陈娇一人,站在一片狼藉之中。

方才那激烈得几乎要毁灭一切的情绪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

她缓缓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

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疯狂的怒意和绝望?

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一种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疲惫。

以及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虚无感。

她垂眸,目光落在地上那堆破碎的青玉和扭曲的金莲上,那曾象征着尊贵与荣宠的物件,此刻不过是一堆无用的垃圾。

她唇角竟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那笑意里没有得意,只有无尽的悲凉和嘲讽。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腕间那对冰凉的跳脱,发出极轻微的一声“叮铃”。

像是在为这场刚刚落幕的、献给长乐宫的精彩双簧击节。

也像是在祭奠自己那被碾碎在权力齿轮下的、无人知晓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