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还没出口，就见身前的贺庭轩忽地回身，瞪了他一眼。
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这弟子红着眼，满脸的不服气。
贺庭轩客气地朝莲玖又拱了拱手，只是不同于先前的恭敬，此时的他望着莲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冰冷：“此事我等无法做主，若是前辈坚持如此，需待我等回宗请示过老祖后，方有决断。”
莲玖垂下眼，漫不经心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头也不抬地便朝几人摆手，示意送客。
这次商谈不算愉快也不算失败，离开前，贺庭轩没忍住回头多看了眼莲玖。
几个远山派的弟子来的时候神色忐忑，离开的时候全臭着张脸。
拍卖行的管事面上神色倒是没有多大变化，他像是看出了什么，故意落了一脚在众人之后。
离开前，他无声地朝莲玖隐晦地行了个礼。
莲玖瞥了眼管事，神色自若地饮下手上的茶。
要不怎么说她还是喜欢和聪明人合作呢？
聪明的合作伙伴，向来都是一点即通的。
但是太过聪明的人，她也难以交付信任。
等人都走远了，宴绪才推门进来。
易容丹只改变了他的面容和发色，却没有改变他的身形。
少年郎身姿挺拔，立在那儿便宛若一棵向上的松柏。
“姐姐。”嗓音略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润，宴绪捏着手上逐渐消散的灵力纸鹤，望着莲玖轻声道，“弗莱罗传来口信，说已经选好了地方。”
抬起手，莲玖的手上赫然出现了方才被她收纳进储物戒的那个乾坤袋。
遥遥一抛，这装了不少晶石的袋子便落到了宴绪手上。
“远山派的弟子心思素来单纯，怕他们意气用事，传这口信一事，贺庭轩多半会亲自回宗。”
“刚刚来的远山派弟子人数不多，也就五六个人。”
“以他的心思，想来会吩咐几个人留在这儿看着我。”莲玖唇角轻勾，意味深长地看向半支着的窗外。
“你带这些晶石避开拍卖行去采买些灵石，采买的时候不用急着甩开他们，出镇前再把这些尾巴甩掉就行。”
采买灵石不过只是幌子，她留给弗莱罗的那些灵石，布置好她交代的法阵绰绰有余。
她为的，是让这些弟子亲眼见着宴绪采买灵石。
这样到时候她动起手，多少也可以撇开点拍卖行和她之间的关系。
况且……她毕竟还没试过这改良简化过的诛神阵，多备些灵石作为保障总是好的。
将乾坤袋收入怀中，宴绪没说什么，转身便往昨日他与莲玖瞧中的几处灵庄而去。
在来这镇子之前，莲玖便与他们几个仔细地讲过此行的计划。
弗莱罗与烈倨鹰负责在镇子附近寻找偏僻空旷的好地方布置阵法，他则跟着莲玖一同进镇子，与莲玖打配合，随机应变引起远山派弟子的注意。
抚上鼓鼓囊囊的胸口，宴绪清澈的眼底多了几分坚定。
那个地方，可不止有莲玖刚刚交给他的乾坤袋，还有可以容纳万物的储物塔。
莲玖将幽冥火收进了储物塔，困在阵法之中交付给了他，让他空闲的时候多尝试与其融合。
没有怀疑过他行不行，莲玖只是叮嘱他，若是幽冥火又敢胡来就及时告知于她。
宴绪虽然不知道幽冥火是什么东西，但血脉之中对幽冥火的渴求很是强烈，再加上莲玖对幽冥火这般慎重的态度，他便猜出了这东西定非凡物。
这般宝贝的东西，莲玖眨也不眨直接给了他，他自然不会辜负莲玖的信任。
如今的他，已经可以扛得住幽冥火三个时辰的灼烧而不退却。
走出客栈，宴绪抬头望了眼半支着的窗户，果然瞧见了有块衣角一晃而过。
心下略有些欢喜，宴绪收回视线，学着莲玖方才的神态，假装不知道身后跟上了两个人，面无表情地往隔壁的街上去。
很多话莲玖虽然没说，但是他感觉得出来，莲玖似乎在有意锻炼着他的独立。
从一开始单纯地教他道理，到独自让他去做一件又一件的事。
不像万余年前那样，莲玖并没有将他完完全全地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而是，让他自己学会成长。
莲玖以为他没发现，但他其实是知道的。
他的姐姐，好像做好了随时会离开他的准备。
可莲玖先前答应过他不会再丢下他，他相信莲玖不会食言。
若真有那么一天……不管莲玖去哪儿，他这次一定会跟上！
注视着宴绪离开，莲玖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瞧着储物戒里新炼制出来的大批回神丹、补气丹和活络丹，喉咙微滚，她难得有些反胃。
这阵子吃太多这些玩意儿，都快把她吃麻了。
宴绪出去与弗莱罗他们接头，她在这里守株待兔。
一直坐等到天色渐暗，她的房门处才又有了些动静。
似乎怕打扰了她修炼，宴绪没有敲门，而是从门缝里塞进来一张纸条。
莲玖起身去捡，只见上边歪歪扭扭地写着“阵法已成”四个大字。
这字一看就是出自好学的弗莱罗之手，也不知道这小精灵是从哪里学来的，分开都不到两天时间，竟然都会写字了。
刚要把纸条烧掉，莲玖捏着纸条的手忽地一顿，眯着眼又瞧向了纸条的末端。
不是，这纸条的落款处，怎么还写了个指甲盖大小的杜？
怪不得弗莱罗都不直接让宴绪传口信了，这是想瞒着某人给她传信，又碍于那人在场不好直说，便直接写下来让宴绪转交了？
眼角没忍住抽了两下，莲玖指尖一动，挪开视线，默不作声地烧了纸条。
这杜玄亦怎么跟泥鳅似的，哪里都有他。
火光明灭之际，莲玖瞧见了门口处一阵光影晃动。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股慑人的威压渐渐笼上心头。
莲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伸手推开了房门。
整齐的蓝白色弟子服映入眼帘，十来个远山派的弟子跟着一名老者走进客栈大堂。
为首的老者似是受了什么伤，脚步略有些虚浮。
两人对上视线时，莲玖清楚地瞧见了对方的眉眼之间，满是疲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