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没过身体，又很快褪去，云岚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她似乎在某个行进的队伍中，人们行走在山林间，队伍拉的很长，向前看不到领头，向后看不到队尾，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面血红的旗帜飘荡，旗帜边缘有些破烂，看上去像是火烧过一般。
眼前灰蒙蒙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弥漫，虽然光线不暗，但天上看不到太阳存在。
队伍的人们精气神并不足，脸上带着深深的恐慌与迷茫，在大多数人身上能看到夹板、绷带的存在。
“兄弟姐妹们，向前走，离新家园已经不远了。”
一个穿着作战服的男人从前方过来，一边走，一边喊，向着后方过去。
所以，这是在撤离吗？
“妈妈，我们还要走多远啊。”
“刚刚那只大蜘蛛咬的地方好痛啊。”
“孩子爸，喝口水吧。”
“奶奶，你走不动的话我背你一会儿。”
“我们都走半个月了，还要多久啊！”
“到新家园就好了，那里没有异魔，我们还能重新看到蓝天白云。”
“巡夜军到底靠不靠谱，真的有新家园存在吗？”
“有的，一定有的。”
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云岚明白，刚刚穿着作战服的男人就是这段故事里巡夜军的人，而他们现在，确实在撤离的路上。
听起来是受那名为异魔的生物威胁，他们不得不进行大迁移。
“妮子，你在看什么。”
就在她打量周围的时候，身旁的老妪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疲惫。
云岚回过神来，对她笑了笑，没有开口。
不过这是巡夜将的意志测试，那测试内容是什么？
到达终点？
人前。
是什么意思，危机到来的时候挡在人们前面吗？
确实很符合巡夜军的定位。
大致有了猜想，云岚定了定心，沉默的跟着队伍前进。
“妮子，吃点东西吧。”
走在旁边的老妪递过来半根面包，示意云岚接住：“虽然巡夜军说马上就到了，但谁知道还要多久，保持体力，遇到危险时才更好脱身。”
她这样一说，云岚才感觉到自己确实已经很饿了，在身上摸了摸，没发现什么吃的。
老妪笑了笑：“之前遇到袭击时，你为了救我，背包被异魔抓烂了，吃的应该都装在那里面吧。”
“好吧。”接过只有巴掌大的面包，云岚掰开一半还给老妪：“奶奶你也吃点。”
“好。”
就在两人吃东西时，后方队伍传来骚乱，有人惊慌的呼喊。
“异魔！异魔来了！”
云岚猛的回头，却只能看到因为叫喊而骚乱无比的人群。
于是她便想过去看看，刚转过身，手臂就被抓住。
那老太看着她，慌张中带着疑问：“你干什么，异魔那么强大，你去送死吗？”
“我...”
云岚想证明自己，却发现自己的灵力一点反应都没有，四阶的身体素质，连面前这个老人的手臂都没法轻易挣脱。
她的力量，被封印了？
队伍外几名穿着作战服的巡夜军逆着人流而去，很快，身后就传来了战斗的动静。
依然看不到任何情况。
身后的战斗很快结束，身上增添了伤口的几名巡夜军又向前过去。
“异魔已经解决，大家继续前进，大家切记减少负面情绪，新家园马上就到了，巡夜军能守护大家的安全。”
巡夜军离开，周围又响起了窃窃私语。
“就那几个人了，怎么保护这么多人啊。”
“你没看到吗，他们不但负伤了，而且又少了个人。”
“别胡说，那个人可能向后巡查去了。”
“真的有新家园存在吗。”
跟在队伍中间，云岚默不作声。
将她的力量全部封印，那么先前关于测试的推论基本可以推翻。
就刚刚听到的战斗动静，异魔很强，没有力量的她，面对危机挡在人前，一点用都没有。
所以，是到达终点吗？
但是，人前，为什么要起这么个名字。
而且，刚刚巡夜军说的减少负面情绪是什么意思，负面情绪，会引来异魔吗？
思考间，身侧传来异响。
刚刚怀疑新家园存在的男人神色惊慌，看着自己胳膊上冒出的尖刺，大叫起来。
“入魔！他入魔了！”
注意到他的异常，旁边人大吼提醒其他人，人群立马散开。
男人看着身上冒出的角质层，步履蹒跚，满眼哀求的看着其他人。
“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浓重的黑雾从他口鼻涌出，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嘶哑，体型逐渐膨胀。
一只身高近三米，尖刺与角质层覆盖所有皮肤，黑雾缭绕，面目狰狞的类人型生物出现在空地上。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异魔化的过程太快，以至于更外围的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中央的几人根本没办法跑开。
“快跑啊，还愣着干什么！”云岚拉着那个老太朝外跑去，同时喊道：“通知巡夜军，这里有异魔出现，散开！都散开！”
也许是被叫喊声吸引了注意力，云岚听到了来自身后的风声。
随即，她只觉得手中一轻。
微微转头，她手里只剩一截皮肤枯老的断臂，云岚一时愣了一下。
周围的人们叫喊着，四散而逃，场面混乱无比，异魔转变了攻击目标，轻轻一跃跨过十几米的距离，再次扑杀一人。
它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在单纯的享受杀戮。
人命在它面前比泡沫更脆弱，一碰就破。
远方血红的旗帜有了动静，云岚看到有几名穿着作战服的巡夜军正在赶来，看向正在大肆杀戮的异魔，她知道自己得做些事，来拖延时间。
大吼一声，想要吸引它的注意力，异魔没有理会她，向着下一个目光扑去。
视线的角落一抹黑影甩来，云岚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倒飞出去，视线不断变黑。
她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异魔趴在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身上撕咬。
她最后想的是，这就没了？这操蛋的测试究竟要搞什么。
好在，测试没有容错低到让她看一眼敌人就退出，云岚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最先感觉的是剧痛的身体。
睁开眼睛，云岚看清了状况。
她正躺在一副担架上，身上有一圈圈白色的布条，应该是绷带，左腿还好，右腿用三根木棍固定，应该是骨折了，右手还能用力，左手没有感觉。
偏头看了看，左手只剩下半截大臂，右手也用夹板固定着。
很好，这下她知道为什么身体会痛到呼吸困难了。
“能在异魔的攻击中捡回一条命，你的前途不凡啊。”旁边传来声音，偏头看去，是一个穿着作战服的独臂男子。
对上她的目光，男子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倒是云岚开口了：“为什么救我。”
她的声音哑的可怕，像是喉咙被塞了一块吸满水的海绵。
男人目光淡淡的：“巡夜军，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胞。”
云岚沉默，她想到刚刚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些人，男人似是知道她的想法，又开口：“但我们终究只是臂膀更宽的凡人，能护住的人有限。”
就在这时，前方一人挥舞着旗帜狂奔而来，脸上难掩兴奋。
“新家园到了！新家园到了，拐过前面的弯，再翻座山，就能看到太阳带来的黎明。”
举旗人狂喜着跑来，将喜讯带给所有人。
男人看眼云岚，语气依旧淡淡的：“你确实运气不错，到了新家园，这一关就算过去了。”
另一个穿着作战服的女人从队尾跑来，到男人身边，低声说了一段话。
云岚只听到一个大概：在后方，发现大量异魔追击。
情况估计很不好，但男人只顿了几秒，淡淡的目光扫过周围，除了抬着云岚的两人，其他人都跟着男人向后方过去。
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周围全是穿着作战服的巡夜军，而他们身后，已经没有民众的队伍了。
两个抬着她的青年目送他们离开，咬了咬牙，抬着云岚继续向前。
“放下我。”
云岚轻声开口。
两人脚步顿了顿，没有停。
她便用力侧身，试图翻下担架。
“......”
十几人的巡夜军在路口站定，沉默的迎接即将到来的敌人。
视野内还没出现异魔的踪影，但那铺天盖地的黑气带着深渊一般的绝望已经压在众人身上。
感觉到什么，独臂男人转过头，看到云岚艰难的翻下担架，瘫坐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原本抬着她的两人加入战阵。
“你被魔气侵入没有死，也没有魔化。如果去到新家园，在设备帮助下觉醒能力，修复断肢，你一定会成为比我们更强大的战士，所以我们才会带着你，为什么又要来送死。”
云岚笑笑：“眼前能做到的事都不去做，何谈以后。”
“你这只是送死。”
“送死这种事，我看别人做过很多次，也该到我表现了。”
男人没有再说话，转头看向前方。
云岚坐在原地，摆弄着刚刚过来时才察觉到的那股力量。
她能感觉到，这力量比她原本的灵力更强大，只可惜，现在的她只会一种用法。
如果有机会去到那所谓的新家园，大概能开发出更多用处。
路口之外，已经能看到狰狞的异魔扑来。
面前的巡夜军严阵以待，他们发出低低的吟诵，像是在鼓舞士气。
“横刀向渊，护灯火长明；逐火前行，耀无光暗夜。战于人前，寸步不退！”
在铺天盖地的异魔面前，十几人的巡夜军过于单薄，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等异魔突破防线，云岚终于完成了术的引导。
玄奥的力量从她身上扩散，将一大片区域包围，随即，她本就残破的身躯被异魔撕碎。
最后的意识，云岚看到这些异魔比自己的术困于这片区域，撤离的大部队再无牺牲，看到了他们向往的黎明。
这个测试的内容，一直都是字面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