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便来到了那天后的第三天夜晚。
窗外月色如水,窗内茶香袅袅。
贺远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姿态悠然的品着香茗,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深邃而又平静。
“咚咚。”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宋晓燕推门而入。
“先生。”
“如何?”贺远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问道。
宋晓燕走到他身后恭敬躬身,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与快意。
“先生,一切都已按照您的吩咐办妥。”
“我已将您这几日确实是醉生梦死,夜夜笙歌,甚至在床榻之上颇为‘奋力’的情况,都透露给了陈炳年。”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红晕,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鄙夷。
“他们……果然是彻底放心了。”
“陈炳年还说……还说若是我能有幸怀上您的孩子,那对我而言,简直是天功一件,日后定能母凭子贵,平步青云……”
“很好。”
贺远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这些蠢货的反应,完全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他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脱胎换骨的女人,声音平静道:“明日,我便会动身南下。”
“你,就留在此地,继续做我的眼睛和耳朵。”
“放心。”贺远看着她那双写满坚定的眸子,给出了承诺。
“我会派人来与你秘密接洽。从今往后,每月一万大洋的酬劳,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宋晓燕闻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那份激动与决绝重新压回心底。
她对着贺远再次重重一躬,眼眶微红,声音却无比坚定。
“先生的再造之恩,晓燕没齿难忘!”
“您放心,您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办好!”
“嗯。”
贺远满意的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忠诚。
“咚咚。”
也就在此时,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你先回去休息吧。”贺远对着宋晓燕摆了摆手。
“记住,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安插在杭州的一颗钉子,万事以自身安全为重。”
“是!”
宋晓燕应下,不再多言,转身快步从侧门退了出去。
“进来。”
随着贺远话音落下,詹森推门而入。
他先是警惕的向门外张望了片刻,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将房门小心翼翼关好,快步走到贺远面前。
“老大,仓库那边都接洽妥当了。”
他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几分兴奋。
“吴念中那帮家伙已经派人接管了防务,看得比自己的亲爹还严实!”
“只要他们不做得太过分,想在交货时以次充好,这笔买卖应该能顺利进行。”
“嗯。”
贺远点了点头,脸上波澜不惊,又转而问道:“另一件事,办得如何了?”
一听这话,詹森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冷酷的笑容。
“老大放心,也妥当了!”
他凑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
“我已经和北平那边联系上了。安藤亲自回电,说会完全按照我们的计划来办。”
“下一批发来的货物,会将真正的军火,全都严严实实地藏在粮食箱子的最底层,外面用蜡封好!”
“保证吴念中那帮蠢货就算是把箱子打开,也绝不会发现任何端倪!”
“呵呵……”
贺远闻言,终于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轻笑。
他缓缓从轮椅上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窗外夜色,嘴角勾起一抹运筹帷幄的弧度。
“如此一来,便万无一失了。”
“所有的风险,都已经成功转嫁到了吴念中那帮蠢货的身上。”
“就算万一此事败露,追查下来,责任也只会是他们的,与我们再无半分干系。”
“没错!”詹森同样点头,脸上满是钦佩与快意。
“反正南边的人已经把价码抬得足够高了。咱们这次虽然表面上少赚了不少,但那些抗日武装能得到的实惠,却是实打实的!”
“等回到重庆,这份报告,也能写得更漂亮了!”
……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
两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汪庄,朝着城南的方向开去。
当车队抵达城南的日军特别通道前时,吴念中、陈炳年一行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仿佛是来送别至亲一般。
贺远示意詹森将车停下,降下车窗,对着众人拱了拱手。
“劳烦各位亲自来送,力某人实在是感激不尽。”
“欸!力会长说的是哪里话!”
吴念中连忙上前一步,满脸堆笑。
“您能来我们杭州,就是给了我们天大的面子!我们前来相送,自是理所应当!”
说着,他对着身后一摆手。
几名随从立刻抬着几个沉甸甸的红木箱子走了上来。
“会长您此去路途遥远,我们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吴念中指着那几个箱子,语气谦卑道:“这里面是一些不成敬意的小礼物,有几支百年老参,给您路上补补身子。”
“还有一些本地的金银器具,您留着把玩也好,换钱使也罢,总之,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呵呵,各位实在是太客气了。”
贺远闻言,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他对着詹森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将东西都搬上车。
待一切安置妥当,贺远不再耽搁,对着众人再次拱手。
“各位,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罢,轿车缓缓启动,在一众汉奸殷切的目光中,顺利驶入了那条由日军重兵把守的特别通道,绝尘而去。
而有了吴念中费尽心力搞来的特别通行证,贺远与詹森接下来这一路上,可谓是一片坦途。
轿车一路南下,畅通无阻。
无论是沿途的日军关卡,还是汪伪政府的检查站。
只要看到车窗前那张盖着第二十二师团赤红大印的通行证,无不立刻躬身放行,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车队过景德,走岳阳,又绕道恩施。
一路上,虽然车马劳顿,但相较于来时的步步为营,已是轻松了太多。
整整三天之后,当天边最后一抹晚霞被群山吞没,那辆沾满风尘的黑色轿车,终于缓缓停在了重庆城外的一处隐蔽哨卡前。
归途,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