岗哨的士兵荷枪实弹,表情严肃,标准的盘查姿势没有丝毫懈怠。
詹森熟练的将车停稳,伸手便准备从怀中掏出那本军统的特别通行证件。
然而,他的手刚一动,后座的贺远却突然摆了摆手。
“别费劲了。”
他的声音虽带着一丝旅途的疲惫,却依旧平稳。
“今天,我们可能进不了重庆了。”
“啊?”
詹森闻言动作一僵,脸上写满了错愕。
“老大,您这是什么意思?”
“别慌。”贺远淡然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虽然进不了城,但你,应该是可以的。”
说罢,他不再理会满腹疑窦的詹森,而是直接推开车门,目光落在了那名正缓步走来的哨兵身上。
“行了,都是自家兄弟,就别装模作样了。”
贺远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那名哨兵的耳中。
“说吧,是谁派你来这里接我的?”
那名哨兵闻言,前进的脚步瞬间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
但他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快步走到车前,凑近了车窗,压低声音恭敬道:“报告贺先生,卑职是军统局行动三队的成员。奉命在此恭候您的大驾。”
他的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上面有令,请您先不要进城,跟卑职去另一个地方。”
“哦?”
贺远装作沉吟了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
“去,自然是可以去的。”
“不过,我这位司机一路辛苦,得先让他回城,跟家里人报个平安才行。”
那名哨兵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立刻点头应下。
“当然可以。”
“好。”
贺远这才应下,随即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有些僵硬的筋骨,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容。
“呵呵,还是回来的感觉好啊,终于不用再装瘸子了。”
“老大……”
詹森见状,连忙也跟着下了车,脸上写满了担忧,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贺远已经跟着那名军统特务,朝着不远处另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走去,只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詹森最终只能狠狠一咬牙,重新坐回驾驶座,一脚油门,独自驶入了那戒备森严的关卡。
……
轿车在夜色中穿行,一路无话,最终,在重庆南郊的一处军用机场旁停了下来。
那名军统特务引着贺远,来到了一栋孤零零的二层小楼前。
楼内灯火通明,四周却异常安静,只有几名便衣哨兵在暗处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是谁在里面?”贺远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栋普通的红砖小楼,淡然开口问道。
那名特务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迟疑,张了张嘴,却似乎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也就在此时。
“吱呀——”
小楼那扇厚重的木门,被人从内缓缓拉开。
一道熟悉而又带着几分威严的身影,从中走了出来。
来人一身笔挺的中山装,面容清瘦,眼神却锐利如鹰,正是多日未见的代力。
他看着台阶下的贺远,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贺先生……这一趟辛苦了。”
“呵呵,多谢局座关心。”
贺远同样笑着拱了拱手,仿佛对他的出现毫不意外。
“不知局座深夜将我唤来此地,所为何事?”
贺远并未顺势上前,只是在台阶下站定,再次对着代力拱了拱手,脸上露出了几分谦卑的笑容。
“贺先生三字,在下可万万受不起。局座您还是叫我贺远吧。”
他的语气诚恳,仿佛带着对昔日长官的由衷敬意。
“毕竟,先前我也是在您手下效力,受您诸多提携,这份恩情我时刻铭记于心啊。”
此言一出,代力那双锐利的眸子里,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不快。
好一个“先前也是在您手下效力”!
这小子,是在拐弯抹角地提醒自己,他如今的身份早已今非昔比了!
代力心中虽然冷哼一声,但脸上却丝毫未露,毕竟贺远如今的职位直接挂靠在侍从室,名义上早已脱离了军统的体系。
能对自己保持这副尊敬的态度,就还算可以了,不能要求太多。
“呵呵,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代力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公式化的笑容,找到了一个不失身份的称谓。
“如今你已是侍从室的专员,我还是叫你贺专员,比较妥当。”
随即,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要将贺远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贺专员,你这次北上一行,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不仅凭一己之力,化解了我们军统北平站的灭顶之灾,保全了组织的骨干力量……”
代力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变得耐人寻味。
“我听说,你还顺带帮助了华北的八路,通过那笔资源贸易,让沦陷区的百姓和抗日武装,都得了不少好处啊。”
贺远闻言神色不变,只是微微弯下了腰,姿态放得更低。
“为党国尽力,为民众分忧,都是卑职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巧妙避开了那敏感的“八路”话题后,贺远又直起身,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困惑。
“不知局座今日特意将我喊来此处,到底所为何事?”
“您也知道,我这腿伤……还未痊愈,正想着回城好好休养一番呢。”
“嗯。”
代力见贺远避重就轻,也不再追问,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你的伤势,我自然清楚,也一定会让你好生歇息。”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贺远心中猛的一凛。
“不过,在休息之前,我这边倒还有一件要事,需要贺专员你走一趟。”
代力的目光投向机场跑道尽头的夜空,声音平淡却不容置疑。
“明日晚上,有一趟去陕甘的专机。届时,你可与我同乘,一道过去。”
陕甘?
听到这两个字,贺远心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代力这只老狐狸,为什么要突然亲自去那个地方?
尽管心中疑窦丛生,但贺远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只是立刻立正,沉声应道:“为党国效力,卑职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