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太怕去坐牢,是围住彭苏氏,认错求情。
彭苏氏被这么多人围着,依旧牵着儿子的手,站得笔直,没有丝毫惧意。
少顷,她道:“我们东家说,坦白从宽,只要你们坦白一切,我自会请衙门从宽处置你们。”
“但是!”彭苏氏声音高了几度,压下乡亲们激动的声音,继续说出一句这几年最想说出的话:“经过此事,希望乡亲们都能明白,我彭苏氏虽然是个寡妇,但却是个人,不会去做那牲口配种的事儿!”
“寡妇没了男人后,不必再去找新男人的,是能守着孩子、守着亡夫过日子……所以我彭苏氏请求各位,别把寡妇当牲口,一个个的都想过来强压着寡妇配种,成吗?”
“咱们都活一个人样,成吗?”
“就当是给孩子们立个好样儿,别让孩子们有样学样,长大后也成了只会配种的牲口。”
彭苏氏的话,没人能接,也没人敢接,大家伙只低头不看她,想装没听见。
彭苏氏笑了笑,牵着彭见新,来到范老童生面前,道:“老童生,这桩官司,交给您老主持了,我就不掺和了,去山丫头家住一晚后,明天就带新哥儿去药材坊过年。”
这怎么成!
范书吏想阻止,可范老童生已经答应:“成,这破事确实不好让你再沾染,你带新哥儿去药材坊过年吧,那边比这里干净。”
又叹一句:“不该让你回来的。”
彭苏氏道:“这是我们的家,哪能不回来,且这一劫是躲不过去的,早经历了早好。”
不该回来?
这一趟回来可太值当了!
范老童生又蹲下,摸摸彭见新的脸蛋子,笑道:“哟,脸颊有肉了,秦家果然是良善人家……新哥儿,好好念书,好好学本事,将来考功名当官,等你当官了,伥鬼们就不敢欺负你娘了。”
“是,小子谨记您老的教诲,一定珍惜机会,好生读书。”彭见新给范老童生行了一礼。
礼毕,又笑呵呵,从腰间的小袋子里,拿出一块糖果:“是黄皮果糖,岭南给东家家里的年礼,小麦小兄弟拿来给我们的,我跟娘各吃了一块,这块是给您老留的,您老一定要尝尝,是咱们这边没有的东西呢。”
“你这孩子……”范老童生哽咽了,又暗叹,彭见新这小子不得了,小小年纪就善攻心计。
但孩子这样的处境,有点心计怎么了?
且孩子没有恶意,只是告诉他,将来出息会记恩而已。
“诶,老朽这就尝尝。”范老童生吃了黄皮果糖,一入口就愣住,片刻后,笑道:“果然是咱们这边没有的东西,这味道,上头。”
众乡亲见了,齐齐松了一口气……彭见新没有跟他们虎头镇的离心,将来要是有出息的,一定不会报复他们,好好好!
范老童生又对彭苏氏道:“你很好,把新哥儿教养的也很好,他将来一定比他爹有出息。”
这孩子不是一般的聪明,只要用功读书,再借一把秦家的庇护,高中是迟早的事儿。
又摆摆手:“跟山丫头家去吧,不必理会这破事儿。”
“诶,多谢您老。”彭苏氏行礼道谢后,才跟叶细芬、肖白英随着山新叶家去。
“叶子!”山新叶的娘喊她。
“娘,您来接我啦!”山新叶背着一身年礼,跑向她娘。
“嗯,快家去吧,咱们回家再说话。”的山新叶的娘又招呼彭苏氏母子:“书平媳妇、新哥儿,走,上我家去……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啊,真是太吓人了。”
一群人要扒人衣服,比土匪还狠,山新叶的娘被吓得不轻。
因此,等叶细芬驾车带她们走远后,山新叶的娘就迫不及待的问彭苏氏:“书平媳妇,泰丰镇允许外镇人落户不?我家都是闺女,这风气太吃人,我真的怕。”
“娘,怕个啥,要是有人欺上门来,东家一定会把他们送去坐牢!”山新叶如今底气足足的,越发勇了,还拍胸脯道:“我在药材坊天天练武,等过两年,不用东家帮忙,我就能把孽畜们打趴下!”
彭苏氏笑着安抚恐惧的山新叶娘:“山嫂子别担心,经过这事儿,咱们镇的风气也会变好,以后,起码范书吏活着的时候,绝不敢有人再上门欺负寡妇、欺负无男丁之家。”
可山新叶的娘还是害怕:“但愿吧。”
“娘,不说这些破事,咱们说点乐呵的……铛铛铛,快看,我的工钱和奖金,整整一两八钱银子呢,预支的工钱也还清了,咱们家能过个踏实的好年!”
“诶哟快藏起来,可别丢了。”山新叶的娘紧张兮兮,心里却很高兴。
而这份高兴,扩大到山新叶的妹妹身上。
这一夜,山新叶家都是欢声笑语,再不像往年一样,快过年了还是愁绪弥漫。
热热闹闹的吃完晚饭,肖白英给山新叶的娘复诊,笑道:“恢复得不错,但得继续吃药,多吃几顿饱饭,来年开春,没准能下地干农活。”
“真的,谢谢肖女医!”山家的女娃们高兴极了,给肖白英道谢。
……
彭苏氏母子在山新叶家住了一晚,翌日巳时就驾车回泰丰镇……经过镇上时,是停留半个时辰,打探一番昨晚的事情后,驾车回泰丰镇。
先带彭苏氏母子去见了秦小米这个东家,递了过年留守药材坊的申请。
秦小米给批了,交代一句:“用火要注意,否则走水,你俩得去牢里过年。”
“是,东家放心,我们一定注意。”母子俩郑重应下。
彭苏氏又把彭张两家人闹事的结果,告知秦小米:“范老童生这次是铁了心要整顿虎头镇的风气,没听彭婆子喊冤哭诉,直接堵住嘴巴,连夜派子弟把彭张两家的涉事人员,全部送去牢里过年。”
秦小米感叹:“牢房这下真要装不下了。”
哈哈哈,秦二婶、姜小珠没忍住,笑出声来。
彭苏氏母子被她们所感染,也笑了出来,又说:“彭差役的差事,这次怕是要被撤掉了。”
姜小珠冷哼:“这是他该的!这样的恶人当差役,多少人家得受苦了,咱们县令大人就是太……仁慈,上回就该把他的差事撤掉。”
秦小米含笑,瞅她一眼。
姜小珠冲她呲牙做鬼脸……那啥,她刚才是想说县令大人太贪图省事,总是不想撤掉乡下望族,才让恶吏猖狂至此。
但她打住了啊,没骂出来。
不过,快过年了,范老童生把他们都往县衙扔,县令大人一定气炸了。
康县令确实气炸了,但他又不能跳脚大骂,只能二话不说,下令先把所有涉案人员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