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纱滑落,银发如瀑!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强行凝固。蛮荒战场上呼啸的风沙,远处焦土崩裂的声响,甚至空中残余雷霆的嘶鸣,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
岁桉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猛地剧烈一缩!心脏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骤停在胸腔,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死死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在银色长发映衬下更显清俊的脸庞——眉眼轮廓,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懒散弧度,还有那骨子里透出的、如同历经万千磨砺后的独特气韵……
啪嗒!
一串晶莹剔透、流转着温和佛光的玉色念珠,从文罗微微颤抖的手中滑落,摔在坚硬的焦土上,滚了几滚。
这位素来宝相庄严、心如止水的佛教僧人,此刻双目圆睁,脸上那份悲悯宁静被一种近乎失智的震惊彻底撕裂!
明释子与柯凡嘴巴微张,喉咙里发出“呃…呃…” 的无意义音节,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连佛号都忘了如何诵念。
“嗬……” 万云霄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短促而刺耳。
他原本因愤懑而挺直的脊背瞬间僵住,连眼角的金色血丝都仿佛凝固了!
他看着那张脸,那标志性的银发,脑子里嗡嗡作响,先前被算计挨揍的憋屈、对神秘人身份的种种恶意揣测,在这一刻被一股巨大且荒谬的狂喜彻底冲垮!
“景大哥?!” 岁欢软糯的惊呼第一个划破死寂,带着难以置信的哭腔。
她小小的身子猛地前倾,大大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视线在模糊的泪光和小九那张清晰含笑的脸之间来回穿梭,生怕这只是幻境中的一道泡影。
那声呼唤,带着女性特有的、毫无保留的惊喜与委屈,瞬间戳中了所有人的泪腺。
“景……景兄弟?!”柯凡终于找回了一丝声音,向来沉稳镇定的他,此刻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挤得异常艰难。
那总是带着理性分析光芒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片茫然和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这怎么可能?!
那场葬礼,他们亲眼见到小九的尸身被放入棺椁,然后下葬……
积压在心中的情感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出口!
那由极致的震惊、狂喜、怀疑、恍然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交织而成的洪流,轰然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
“景兄弟——!!”
几道饱含着无尽复杂情感、带着哽咽甚至破音怒吼的呼唤,同时炸响在赤红的荒原之上!声音回荡,震得远处山峦似乎都轻轻一颤!
喜悦如同汹涌的江河冲破冰封的峡谷!岁桉一步踏出,身影瞬间出现在小九面前!
他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想要用力拍对方的肩膀,又仿佛怕这只是一个易碎的梦,手指在半空顿了顿,最终化作一个极其用力的、指节都微微泛白的紧握,重重落在小九的臂膀上!
那双洞悉世事的星眸中,此刻竟也蒙上了一层清晰可见的水光!
文罗一个踉跄,平日里龙行虎步的高僧,此刻竟有些脚步虚浮地冲上前,浑然不顾地上沾满尘土的心爱念珠!
他冲到小九身前,双手猛地合十高举,嘴唇哆嗦着,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颤抖的、蕴含了无尽佛力与情感的——“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景兄弟!你……你……”
后面的话,竟已哽咽难言!素来谨守佛门清规的他,此刻激动得全然失态!
万云霄更是红了眼眶,那点被揍的憋屈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狠狠抹了一把眼角,一个箭步上前,什么天选强者的形象都不顾了,张开双臂就想给小九一个熊抱,声音沙哑又带着一丝哭腔般的狂笑:“操!老子就知道……操!老景!你他娘的……你他娘的……” 话语混乱,只剩下一遍遍呼唤小九的名字!
所有在场的人,全都围了上来!平日里或孤高或威严或沉稳的面孔,此刻全都被重逢的巨大喜悦冲击得失去了平时的模样。
激动、狂喜、难以置信、后怕、失而复得的庆幸……种种复杂情绪交织,每个人的眼睛都通红湿润!
问话?指责?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此刻唯有用最直接的声音宣泄着内心的滔天巨浪!
整个蛮荒战场,瞬间被一种近乎失态的巨大喜悦和喧嚣淹没!
小九站在众人中心,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岁桉紧握的力量,看着文罗激动得无法自抑的神情,听着万云霄语无伦次却真情实感的嘶吼,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暖流。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那份懒散中带着真正的安心:“嗯,回来了。”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失而复得的熟悉面孔,最终落在远处一个方向。
在不远处的山丘阴影中,几道极其强横、晦涩的气息一闪而逝,如同融入虚空的墨痕。
那气息如同深渊,带着审视与探查。西域各教教主?小九心头了然。看来刚才雷祖法的动静,终究是惊动了那些真正隐于幕后的巨擘。
然而,他们并未现身,只是隔空感知。小九对此也只是淡然一笑,心中并无波澜。他归来,不是为了搅动深潭风云,至少现在还不是。只要不现身阻拦这来之不易的重逢,他乐得清静。
此时,圣道院山巅。
巨大的蝉翼光幕瞬间消失!
幻化出的影像,最后凝固的画面是——银发显露,众人狂喜失控!
虽然只有极其短暂的一瞬,但那标志性的银发和极度激动熟悉的面孔,依旧深深烙印在每一个注视光幕的弟子心中!
最后关头小九的身影还是被不少人清晰地看到了!
整个圣道院演武场彻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混乱!
“银发!那是……”
“开什么玩笑!”
“是幻觉吗?刚才那是……”
“他没死?!是那个人回来了?!”
山呼海啸般的惊呼、难以置信的尖叫、震撼到极致的议论声浪几乎要掀翻天穹!
无数弟子激动得跳了起来,更多的人茫然失措地左右询问求证,整个场面瞬间失控!
乔洪也是瞳孔剧震,心脏狂跳!他瞬间收回蝉翼天幕,正是为了掩盖后续。
但最后那惊鸿一瞥的银发和众人狂喜的神情已然足够说明问题!
他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滔天巨浪,清喝一声,宗者境的威压如同重锤落下:
“肃静!!”
声浪如潮,暂时压下喧嚣。
乔洪面容沉肃,朗声道:“此乃圣道院高层议事!非尔等弟子可轻易窥探!今日挑战已毕,休要妄加揣测!各弟子有序退场!违令者——严惩不贷!”
严厉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弟子们虽满心震骇与疑惑,却也在师长的驱赶下,一步三回头、议论纷纷地开始散去。
乔洪的目光却在混乱中扫过人群,最后精准地落在了姚梦龄和小镜子身上。
姚梦龄正站在那里,看着乔洪投来的目光,那目光中没有迷惑,只有确认无疑后的巨大激动和复杂泪水无声滚落。
小镜子懵懂地看着激动的人们,紧紧抓着姚梦龄的衣角。
看到她们两人的反应,尤其是姚梦龄眼中那肯定的神情,乔洪悬到嗓子眼的心猛地落回实处,随即又被更巨大的狂喜和冲击填满!
是真的!那个搅动风云又总带来奇迹的人……真的回来了!不是梦!
就在演武场渐渐安静下来,残留的弟子已经离开,乔洪内心情绪剧烈翻滚之际——
咻!咻!咻!
数道流光,带着狂喜过后的余韵和急切,如流星般瞬息划破长空,落在了山巅平台之上!
正是刚刚从蛮荒战场返回的小九等人!
重逢的巨大喜悦依旧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眼神都亮得惊人,仿佛重获至宝!
只是……
这画面似乎有些不对?
最引人注目的是万云霄。他原本潇洒的金纹劲装此刻破烂不堪,气息也有些紊乱,脸上还残留着大战过后的狼狈和被暴揍过的淤痕……但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他背上!
万云霄正半弓着腰,背着一个体型魁梧如山、如同陷入死寂的巨大人影!
正是那刚才还狂暴肆虐、魔神降世般、此刻却因为被神雷强行净化狂暴血脉而陷入昏迷的拓熊海!
拓熊海巨大的身体像座小山一样压在万云霄并不算特别魁梧的背上,脑袋无力地耷拉在他肩侧,气息微弱,脸色苍白如同白纸,金色的血液尚未完全干涸,浸透了他后背的衣衫。
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半点罗刹魔神的威风?倒像是被猎人扛回山寨的巨大猎物!
万云霄自己也是一副刚被打劫过的模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衣衫褴褛。
他咬着牙,吭哧吭哧地背着这沉甸甸的“战利品”,显然吃力得很。
在落下后,他更是忍不住龇牙咧嘴,小声嘟囔抱怨:“死沉死沉……老拓你他娘的下次再这样……老子……老子绝对……直接把你扔坑里埋了……”
抱怨的话语里,却又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喜悦和对背上的“重物”无可奈何的认命感。
乔洪看着这“凯旋而归”的造型,眼角忍不住狠狠抽搐了几下,但更多的是哭笑不得和一种失而复得后的宽慰。
他快步上前,没有去看其他人,目光直接落在人群中心那个负手而立、正带着玩味笑容的小九身上。
“景……”乔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激动,郑重无比地对着小九深深一躬到底,声音虽极力压抑,却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