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还活着吗?!”
清脆声音入耳。
“我……”
他顶着剧烈的头痛,再一次睁开了眼。
“还活着就好,那就还有救……”
一只并不算多么粗大的手扶起了他。
‘我这是……’
但他的心思,却不在这其中。
因为,他看见了一头被斩断成两截的半人马——那是自己的‘尸体’。
‘所以,我现在是……’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他复生在了自己刚刚亲手杀死的人身上。
而刚向他说话的,则是杀死了他的人。
‘我杀了我一家?不……不对,是谁错了,我是谁……’
巨大的混乱在脑内迸发,他再一次昏倒了过去。
画面一黑一亮。
再度‘醒来’,他又一次见到了杀自己的人。
“太好了,你终于醒来了,这群邪恶的半人马可真是残忍……”
杀他的人,是一位精灵,穿的一身雪白,长得有那么些雌雄莫辨。
“我……”
听着眼前精灵这么一说,他心中不免升起了一丝怪异与荒诞。
“认识一下,我叫菲弗朗·逐日,是一名正在修行僧侣之道的教士,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他当然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现在叫什么。
‘是告诉她(?)我以前的名字吗?可我以前名字有好几个,随便说一个的话,会不会被看出破绽……’
面对精灵的问题,他一时间竟有些结巴了起来。
“难道是惊吓过度失忆了?算了,既然救了你,我就会负起相应的责任——你可以继续跟着我,我会照顾到你有生存能力为之。”
精灵向他伸出了手。
“好……”
望着眼前真诚而又恳切的精灵,他竟是生不出一丝的愤恨。
“既然你失忆了,那我就给你取个新名字吧——就叫新德怎么样?”
“新德……”
他念叨着这个名字,感到了一份似‘枷锁’的责任自冥冥之中叠到了他身上。
……
“新德,你的身体根基有损,修不得武,就随我修心吧,对生命抱有善意的觉悟会包容一切。”
“是,老师。”
几乎自然而然的,他成为了精灵菲弗朗的弟子。
获得了以往梦寐以求变强的资格。
只是这修行之路,却是并不怎么顺利。
因为,他感觉不到菲弗朗口中生命的重量是什么……
有点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存在的。
……
时光再度流转。
曾经强大的人马帝国已然被拆解肢分,成为了零零散散版的存在——在真正的传奇强者围攻前,人数与勇武毫无意义。
新德见证着这一切。
他的身体也在这一天天里逐渐成长了起来。
“走吧,这方地界的灾难已经结束了,我们该去下一站。”精灵菲弗朗笑道。
“是。”
新德追随着菲弗朗,走过了,帝国的大部分角落。
在这期间,他见到最多的。
永远是苦难……
“老师,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灾难?”
新德不理解这个世界为什么满是灾祸。
他更不理解,为这些灾祸而奔走的老师。
“因为这个世界在等待一位觉悟者的降临,他会为众生祈求来幸福,为众生开拓未来。”菲弗朗说道。
“觉悟者……”新德默默将这个答案记到了心中。
“可是老师,既然只有觉悟者到来,众生才会有幸福,那我们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还是有些不懂。
“觉悟者不会凭空来到——我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迎接祂的降生。”菲弗朗回答道。
“觉悟者的降生……”新德还是有那么一些怀疑。
“祂真的会降临吗?”
“那是一定的,只是我们做的还不够好。”
菲弗朗的信念很坚定。
但现实并不会因此而变得更好,个人力量永远是微薄的。
……
画面闪烁跳跃。
当其再度停下之时,一声咳嗽先一步出现在了画在。
“咳咳……”
这阵咳嗽是新德的。
岁月并没有因他重生而放过这一具躯体。
说来也是可笑,这一点点蚕食着他身体的病根,正来自‘儿时’他自己所下重手。
“咳……”
咳嗽延绵不断。
他逐渐预感到了‘死期’。
不过。
他并不是特别在乎,因为这一世大部分时候,他过的还挺开心。
‘不知道,这一次我还能不能再复活了……应该,还可以吧。’
望着病床前流下眼泪的菲弗朗,新德竟感到了一丝不真实。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他如此反过来的安慰道。
“傻孩子。”菲弗朗却只是以为他烧昏了头。
“是真的。”
为了让菲弗朗相信,新德说出了自己的‘秘密’∶“老师……我是不会死的。”
“你不要再乱说胡话了,我一定会为你找来能够治你的医师……”
菲弗朗紧握住了自己弟子的手。
“不要伤心……不要……”
新德没法去向菲弗朗验证自己说得话。
因为他的身体正愈来愈虚弱。
他只能等待着,等着死亡的再一次降临……
画面一暗一亮。
新德再一次伴着头痛睁开了眼。
果然,他又一次复活了。
这一次他,或者应该是说是‘她’,成为了一家贵族刚自杀的小姐。
对于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什么,新德毫不在意。
她只想再去找自己的老师。
但,现实束缚却不允许她这位‘伪永生者’肆意而妄为。
“没死?那就继续去联姻吧,真是丢脸……”
这是新德第一次见识到大家族之中的‘束缚’。
这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前身是因何而死。
‘大不了就再死一次吧!’
在一番反抗无果后,焦急的新德再一次面向了死亡。
画面再次陷入了混沌。
……
砰——
随一声拳打石碑的闷响传来。
画面逐渐来到了一座石墓碑前。
“还是来晚……”
这座石墓碑名为新德之墓,是的——这是他自己前身的墓。
能看到自己被埋葬成墓。
这也算是一份新奇的体验……
“我会再找到你的,老师……”
他离开了墓碑,带着这具新身体踏上了寻师的征程。
……
灾难并不会因个人的决心而消失。
在这混乱的世道,能力不足就没法踏行长途。
强行要走。
就只能迎来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被劫匪掠夺杀死;吃下有毒果子毒死;被飞来的魔物袭死……
千奇百怪的死法如难关般阻在了他前头。
到了最后,他几乎失去了菲弗朗的消息。
到了这时。
他才开始重新认识到力量的重要性。
但力量并不是想得到就能得到的,因为是‘死而复生’的缘故,他每次重生后的躯体,或多或少都存在着缺陷。
在这样的前提下,要变强那何谈容易。
那能直接靠多次自杀换到更强者的躯体吗?
答案也是不行的。
经历多次死亡与重生之后。
他终于发现了死亡的弊端,原来他的转生并不是万能的——每一次死亡,都会削减他的灵魂;他所能驾驭的身体,正在越变越差。
‘不能再死下去了,我要变强……’
他终于意识到,想要获得力量就不能再继续死下去。
再这么死下去,他将彻底失去见到菲弗朗的可能。
‘不能急,我可以慢慢等。’
痛定思痛后,他收起了自己的急切之心。
在打定好主意之后。
他潜入进了一家刚产下子嗣不久,相对还算富硕的家庭。
依靠着突然的潜袭,他成功掐死了这家人刚诞下的子嗣,并自杀在了其身旁。
他想夺取这个孩子的身份。
就像最初转生那般。
或许是运气的原因,或许是执念的缘故。
他成功了。
这一世,他非常的注重自己身体。
在有意的蓄养锻炼下,他有了个非常不错的超凡底子。
更加幸运的是,他这一世身体成功测试出了非常不错的元素亲和。
这意味着。
他终于能成为法师了!
然而,理想多么美好,现实就有多么的残酷。
多次死亡带来的后遗症,再一度阻挠了他。
灵魂上不可避免的缺陷,使其不论修行什么魔法,都会变得极度不稳定。
这使得他几乎断绝了凝聚魔核的可能。
一个永远也无法凝聚魔核的学徒能有什么价值呢?
最终,他从天才变成了笑话……
这个时候,再想修武也已经来不及了。
那能怎么办呢?
只能等待下一次的转生了,精灵的寿命足够漫长。
他相信自己还会有机会。
在草草娶妻生子,了却一生后。
他再一次的进行了转生。
大抵是上一世修行魔法苦修冥想的缘故,这一世他继承的身体竟还意外的不错。
他成了一名骑士。
一名家族继承竞争失败后‘被自杀’的骑士。
依托着曾在黎明教会修行过的记忆。
这一世,他成功当上了圣骑士。
并在授勋之后,继承到了一个新名字——亚觉。
他很喜欢这个名字,因为菲弗朗曾说过,觉悟者是最伟大的。
他相信自己的觉悟,他履行自己的职责。
他在这一世,攀登上了前几世从未有过的力量巅峰。
成为了一名高阶圣骑士。
有了力量后,一切都变得好说了起来,他开始搜寻菲弗朗的踪迹。
最终,他成功了。
“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老师。”
历经百年,他终于再一次见到那个精灵。
“你是……”
故人风采依旧。
百年风霜岁月,好似没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我叫亚觉,但我以前有个名字,叫做——新德。”
相认的过程略有颇差。
好在最终,二人还是彼此确定了身份。
菲弗朗并没忘记那个叫做新德的孩子。
“你真的能一直转生到他人身体?!”
但让亚觉感到意外的是。
菲弗朗并没有因为再度相聚而感到高兴,反而是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是的,我不知道这是谁赋予我的能力,但我想这天下应该没什么比这更好的。”
他并没有觉得这个能力有什么不好的。
因为他能一直去追逐,追逐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你有想过,你若有一天堕落,会带来多么大的灾难吗。”菲弗朗问道。
“灾难?”亚觉指了指自己,感到了一些意外。
“那我换个方式说吧——你有想过自己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吗?”菲弗朗问道。
“我当然是为了再见你,陪你而存在的,我为此而努力了很久。”他理所当然的说道。
“那在之后呢?那在失去了目标后?名利、力量,一切依附于躯体上的东西,你都带不走,你唯一能带走的便是他人对你的恐惧——你甚至会让繁衍失去意义。”
菲弗朗说出了自己担心的东西。
“我……只是想陪你。”
他从未想那么东西多过,他只是想做一件事,就去做了。
“再强大的精灵,也有老死的一天,我的世界终将留在过去,但你的未来却永无止境……你会变得非常痛苦。”
菲弗朗深知岁月的恐怖。
这百年来,他经历的太多太多。
“你的过去我不怎么参与,但你的未来一定有我!”
“先将这一世的圣骑士给做好吧,你现在是黎明教会的人。”菲弗朗却是摇了摇头。
“你要放弃我吗?!”亚觉激动的喊道。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那一方势力的人。
“我接受你的陪伴,但我只会等你下一世。”菲弗朗伸出了手指,“能做一个约定吗?”
“什么约定?”
“我要你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感受活着……”
“我……”
“答应我,新德。”精灵唤出了他曾经的名字。
“好……”
最终,他应承了下来。
……
时光再转。
死亡这位老朋友再一次找上了他。
这是这一次他死的无比荣耀,他是在黎明信徒们赞唱的圣歌下,合上的眼睛。
他完成了他的承诺。
而菲弗朗也没有食言。
“我等你好久了。”精灵将身后的头发扎起,紧接毫不嫌弃的向他伸出了手。
“老师……老师,我能跟你走了吗?”
他勤勤恳恳的一生,只为得到一个答案。
“嗯。”精灵点了点头,“你不用再叫我老师了;以后,我们将挚友相称。”
“挚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