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封点头道:“好,有璧城在,我自然放心。但此事也须尽快些,否则夜长梦多。看那洪福只为防住一时便如此煞费苦心,便知他必要对你我下手,只看谁能得了先机了。璧城,那邱履安如何了?”
秦玉道:“我命人打探了邱履安底细,终未敢冒然试探?”
陈封道:“却是为何?”
秦玉道:“二十年前邱履安只十五岁,因家乡遭灾逃难到梁都,衣食无着,在街头讨饭勉强过活,那时洪福尚未得当今宠幸,洪庆也不过金吾卫一个未入流的城门尉而已。一次邱履安恶了一伙泼皮,被七八人围住痛打,险些丧了性命。恰洪庆撞见,救了他一命。洪庆不知怎的起了善念,见他伤重,为他请郎中医治,待他伤愈,又将他养在家中,却不视作仆从。邱履安感恩戴德,洪庆见他有报效之心,便将他安插在金吾卫中。数十年来洪庆步步升迁,便也渐渐将邱履安提拔为金吾卫都统制使了。”
“邱履安在金吾卫中节节高升,却并无了不得的功绩,金吾卫将士也多有不服他的。邱泰依附洪庆过深,若没了洪庆,这金吾卫都统制使之位势不能保,众将士也必不能容他。且不说邱泰是何等样人,只除去洪庆于他有百害而无一利,因此不论我许他何等厚赏,只怕都难以当真动其心。若他心志不坚向洪庆透出一丝风去,我等非但前功尽弃,洪庆也立时便有了我等谋反的罪证。是以我思来想去,终不敢打草惊蛇。”
陈封沉思半晌,点点头道:“你虑的极是,这等人,确是难以笼络。只是此人虽不足轻重,却掌显赫之职,若无此人相助,我兵马如何能进梁州城?”
秦玉道:“这几日兄长忙于家事,我与程无患已商议多次。然议来议去,却苦无良策。倘如当年方东阳之计,寻一个金吾卫统制收为我用,想来也非难事。只是一来此等可用金帛官爵收买之人实难言忠心,不可尽信;二来洪庆经过延佑宫变,岂能不防?若被洪庆知觉,将计就计,只怕我等一干人皆要中他圈套。”
陈封道:“此事确要小心为上,若无胜算,宁可不为。”
秦玉道:“杀头的罪过,岂可轻率?然如今已事到临头,若不早作打算,迟早为他人鱼肉。因此我与程无患几番计议,却也计较出一个计策来。虽无十分把握,然我二人皆以为尚可一试。”
陈封疑道:“是何计策?”
秦玉看看四周,这二堂共有五间正房,除他二人之外便再无旁人,家人也皆被陈封屏退。二堂正门大开,廊下院内也是空无一人。前院诵经之声不绝,宾客却已稀少,也无人往来两院之间。秦玉遂转回头,目视陈封,一字一字道:“矫诏。”
“矫诏?”陈封大惊失色,“这是天大的罪过。”
秦玉冷笑道:“兄长说笑,我等是要谋逆,哪一桩哪一件不是灭族的罪过?纵不矫诏,我等要做的事,便不是天大的罪过么?”
陈封定住心神,咬牙道:“好,你说,要如何矫诏?”
秦玉道:“梁州城内,兄长有三百亲兵可随意出入,我也有二百亲兵,我等便用这五百人,夺了梁州城。”
陈封道:“五百人?禁卫军有一万八千兵马,纵然羽林卫不助洪庆,金吾卫也有一万兵马,却要如何夺城?”
秦玉道:“是以才要矫诏。金吾卫兵马虽多,他禁卫军都指挥使司却不过一二百人而已。我便以这五百人拿下禁卫军都指挥使司,再假传圣旨命金吾卫听命于我。只须得了金吾卫都统制使大印,何愁我城外兵马不能进城?”略一顿,秦玉又道:“只是程无患却说兄长的三百亲兵太过惹眼,若在衙门集齐这三百人,只怕洪庆立时便可得知,便难以攻其不备了。是以程无患说只用我的二百亲兵,虽添了些难处,却也不是大事。”
陈封道:“只以你二百亲兵封锁禁卫军衙门?岂非太过行险?禁卫军都指挥使司每常也有二百兵丁把守,再有人来人往,只怕三百人也不止。你只二百人马,如何能将偌大一个衙门封死堵住?若走漏出风声去,事必败矣。”
秦玉道:“兄长放心,我与程无患已算计停当,禁卫军都指挥使司在内城之中,白日里人多眼杂,难以避人耳目,是以只宜在夜间行事。夜间禁卫军衙门守卫不过百来人,兄长与我麾下更有许多豪杰之士,区区一间衙门而已,又岂在话下?”
陈封道:“夜间行事?内城之中各衙署林立,守卫众多,又有巡哨金吾卫兵丁与梁州府差役,你二百人马如何能避开众人耳目?再者夜间洪庆与邱泰若都不在衙中,只怕要节外生枝。”
秦玉道:“兄长莫非忘了,我恩师陆大司农府邸便在内城城东,距樊楼不过一里多地,距禁卫军衙门也不远些。白日里我命这些亲兵便装进入我恩师府邸躲藏,待到夜间再赶去禁卫军衙门便是。若遇金吾卫巡查,我熊飞军腰牌只怕不抵用,用兄长的都宣抚使司腰牌最好,又有谁敢细问?”
“我早已探听得知,洪庆从不在衙中值宿,倒是邱泰一月之中常有十几日宿在衙门之中。我等只选邱泰值宿之日行事,围了禁卫军衙门,拿下邱泰,不怕邱泰不献出金吾卫都统制使大印。有了这方大印,再有矫诏,便可打开北含辉门,放我兵马入城。待我左骁卫进了梁州,这偌大城池便在兄长指掌之间了,要擒拿洪庆便也易如反掌。然要进宫擒拿洪福,还须何胜打开宫门方可。”
陈封沉思良久,方才缓缓抬头道:“好,便依你二人计策,然矫诏却要从何处得来?虎符无处可得,倘若再无当今御玺钤印诏书,金吾卫断不会奉命,也断难打开北含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