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胜急侧身垂首道:“是,洪太尉教训的是。末将不敢传扬,日后再不敢了,请洪太尉恕罪。”
陈封笑道:“在我这里闲话几句,哪有什么罪过?溢之莫要与尊明计较,尊明日后只慎言就是,在我面前却是不必拘束的。”
洪庆也笑道:“我哪里是与他计较,若要计较也不在这里说了。只是我若不说,他哪里会放心上?在我几个面前说倒不妨,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听了去,不知要惹出什么乱子来?尊明是羽林卫之首,圣上贴身的侍卫,若是惹出是非来,又不知要牵连多少人,只我是定逃不过的。”
何胜道:“是,洪太尉说的是,末将定铭记在心,不敢或忘。日后若是再犯,请洪太尉重重惩处。”
秦玉呵呵笑道:“尊明何必如此,这是在陈太尉府上,洪太尉莫不成当真惩处你么?洪太尉如此说,也是提点于你,你只多谢洪太尉就是。有洪太尉这等上宪,日后尊明必是前程无限。”
洪庆哈哈笑道:“罢了罢了,我不过白嘱咐一句,璧城便有这许多话,我不敢再说了。”说罢起身又道:“时辰已不早了,尊明是告了假出宫的,时辰久了,只怕圣上寻他。若是寻他不到,便连我也要派出不是来。崇恩,老洪与尊明这便告辞了,明日大郎灵柩回乡,老洪只怕不能亲送了,然一处祭棚是不能少的,聊表心意罢了。”
陈封道:“你事忙,我也不虚留你,路祭之事,也不必你亲来,只多谢你便是了。”说着见洪庆与何胜转身欲去,忽地心头一动,道:“溢之且留步,我忽想起一事来,略交代你几句。璧城代我送送尊明。”
洪庆闻言一怔,却不能推拒,只得停步,看着秦玉送何胜出门而去。
陈封拉着洪庆手臂,二人一齐坐了。陈封道:“溢之,这几日我未出门,梁都大小事便都压在你肩上,着实辛苦你了。”
洪庆道:“崇恩何必客套,你家中遭事,我原该为你分一分担子的。况且如今太平时节,典守之人各司其职,也没什么辛苦。崇恩若只客套,却不必了,我还要进宫,这便去了。”
陈封仍拉住洪庆手臂不放,道:“溢之如何这般急?我还有一事,若是不说,我心中实难安。我不问事已有十日了,按说明日送走大郎灵柩,后日我便该上值。但这几日我实感心力交瘁,只怕身子难以支撑。因此我想着,明日要修一道表,呈请陛下允我再休养几日。陛下若开恩准了,这梁都军务之事,便还要劳烦溢之数日了。”
见洪庆急欲开口,陈封却又抢道:“溢之莫急,且听我说。如今梁都之中禁军主事者只你我与石太尉三人,然石太尉久病未愈,前日遣人来吊祭,也未亲至,想是确不能起身,那便只剩你我二人了。我若再休养几日,梁都城内城外诸多琐事便尽在溢之一身了。我心里想着,着实于心不忍,然若不劳烦溢之,又有何人可托此重任?”
洪庆道:“大郎这事,崇恩当真有些变了性子了,怎的婆婆妈妈起来?这是什么大事,我担着便是。”说着便起身,道:“崇恩,我当真要去了,尊明回宫复旨,圣上不见我,却是吃罪不起。”说罢略一拱手,便大步而去。
陈封拉之不住,却见秦玉正迎面而来,边走边道:“洪太尉也要去么?怎的这般急?”话音未了,已进了门,正挡在洪庆面前。
洪庆见了,却似又不急了,站住道:“尊明独自去了么?”
秦玉笑道:“尊明不曾去,在门首等候洪太尉,说是要与洪太尉一同回宫。我恐他心急,便回来催一催二位太尉。”
洪庆点头道:“如此甚好,我便去了,崇恩留步。”说罢便出了门。
陈封道:“璧城来得正好,再代我送送洪太尉。”
秦玉应了,又转身送洪庆出去。陈封见他二人去远,方才松一口气,坐回椅上。不一时秦玉回来,二人相对而坐,陈封道:“如何?”
秦玉喝一口茶,才道:“我未敢轻举妄动,只递几句话而已,但何尊明言语之中似已有意。”
陈封道:“他如何说?”
秦玉道:“他说当日梁州府断了大郎的案子,当今已然得知,确有开恩之意,紫宸殿一众内侍皆传言说,当今有意宽宥大郎。只是不知为何,却又改了主意,或是当今听信了谗言。我再追问是何人进的谗言,他却再不肯说了。”
陈封道:“那必是洪福进的谗言了,只看洪庆神情言语,便是如此。可笑洪庆竟要遮瞒,他纵不说,又有谁不知?除了洪福,当今又能听信哪个的谗言?”
秦玉道:“兄长说的不错,必是洪福无疑了,这仇定要记在他头上。何尊明虽是洪庆部将,但他二人素不亲近,今日他二人一同来,内中恐有深意。以我想来,何尊明必是今日要来吊唁,只因奉旨值守宫禁,不敢擅离,便面见当今讨了旨意前来的。这事岂能瞒过洪福去?洪福恐何尊明与兄长详谈,透出风来,便唤了洪庆一同前来。因此洪庆不敢使何尊明与兄长或与我独处,这才处处阻拦。却不想兄长使意将他留住,留了时机与我。”
陈封道:“兄弟只探出何尊明口风,便不枉我将洪庆留下。只话未挑明,难知确实,我心终难安。”
秦玉道:“兄长放心,来日方长,洪庆防得一时,却防不得一世。今日虽是匆匆数语,却已足矣,何尊明言语之中有回护兄长之意,异日我便以此说之,大事何愁不成?”
陈封道:“虽是如此,但何尊明对当今忠心不二,只怕未必肯助我。”
秦玉微笑道:“何尊明忠心,兄长何尝不忠?我等只除奸佞,以保明君圣主考终命。他助兄长便是助当今,缘何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