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师傅的面骂徒儿。
这确实是郁群青能干出来的事。
自家徒儿在面前让郁群青打成了重伤,这口气岑临息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下的。是以,他强提修为,硬生生同郁群青缠斗几日至今。
眼下。
同样也陪战了几日的曲卧云腰间轻颤,她闭目了几息,擦干唇角血迹,传音入耳:“城内有令,我们该撤了。”
再打下去也奈何不了郁群青。
曲卧云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岑临息背后洇出的大片血迹,反观郁群青,除去略显疲惫不耐之外,身上的伤几乎都愈合了,再打下去,结局实在明了。
郁群青这一脉的魔族最是不讲理,自愈能力强的离谱。
池衿延承了他的血脉,也壮的跟头牛似的。
岑临息眉头拧的很紧。
曲卧云一看他就知道这丫的打上头了不想撤,她差点气笑了:“你不走?这是朝见那边传来的!你小心他——”
岑临息和蓬莱仙尊的事情不算秘密。
曲卧云也是同道中人,所以知道的还更早些,她搬出朝见,就不信岑临息不服。
岑临息闻言,长睫轻颤,“……好。”
蒜鸟蒜鸟。
惹不起小舅子,溜了溜了。
岑临息非常顺从的收剑,拍拍屁股一点儿也不留恋地撤退了。
这一出给对面的郁群青看懵了。
啥意思。
打的正来劲呢,你丫说跑就跑了?
岑临息等人的撤离太蹊跷了,郁群青很警惕,所以没有试图去拦截,他站在略远的位置冷漠的看着那团愈发近了的乌云。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忽然。
有一魔族小将面色惶恐的跑来:“尊上!不好了尊上!!”
郁群青拧眉,抬手一抓就将人捏在手中,双目如炬:“说。”
他很烦战时报丧之辈。
“咳咳!尊上、尊上,灵族那边有人……咳、有人带着渡劫的雷云来了!劈死了好多人!”小将被掐着脖子,满脸赤红,好一番艰难才说出话。
郁群青横眉冷竖:“谁。”
他随手一甩,将人扔在地上。
如此粗暴,那小将也不敢有怨言,极其迅速的翻身跪好,把脑袋死死的贴紧地面,颤声道:“似乎、似乎是那个……”
他支支吾吾的也不敢说明白。
六十年间,整个魔域都知道郁群青恨毒了阮蔚,谁要是在他面前提一嘴,拖出去砍了都是轻的。
郁群青实在是不耐烦了,语气森冷至极:“再语焉不详,你的舌头就别要了。”
小将才说:
“是阮蔚!”
“轰隆——”
小将的声音被极近的雷声吞没了。
郁群青也不需要从小将口中知道答案了,他随手将人拎起向一旁扔开,狭长的凤目冷冷的凝视着上空正带着一脸兴奋笑容直奔自己而来的少年。
阮蔚扬起笑脸,挥手道:“嗨。”
老登,爷收你来啦 ~
“阮、蔚!”
郁群青将这二字在唇齿间滚了一遍。
刹那。
恨意滋生,郁群青周身爆发出一股强大气流,他三丈之内的一切生物都被碾为尘土,了无生息。
阮蔚自然看见了郁群青那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的表情。
不过她完全不在意。
幽荧带着阮蔚溜着一路从最外层的战圈冲到了最里层,一路火花闪电霹雳的,阮蔚还偶尔停下来等一会儿天雷,勾着天雷劈的那些来不及躲避的魔修连连哀嚎,然后她又继续向内跑。
一路跑一路劈。
天雷会平等的教每一个境界的修士做人,无论种族。
你别说,天罚其实还挺配合的。
毕竟它就是喜欢劈人啊。
在天罚看来,劈错了就不作数呗,反正阮蔚该受的雷霆总有定数,天罚替她数着呢,不够就继续劈!
其实阮蔚该受的雷也差不多够数了,剩下的纯属天罚友情赠送。
天罚心里有数,手里也有度,它就是冲着把人劈个身体和精神双重半死但不至于残废耽误修炼的程度去的,这样能最大程度磨砺人的意志和身体。
阮蔚:“……”
有一句国粹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路跑过来,来不及撤退的魔族让她劈了个七零八落,最后的最后,阮蔚还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
那就是郁群青。
天雷是此界一切生物的克星,灵族怕,妖族怕,魔族也怕天雷。
郁群青当然也怕。
天资和岁月堆砌,郁群青如今也到了半只脚踏入飞升的时候,他是当之无愧的修真界第一人。
即便如此,郁群青也不曾见过跟在阮蔚身后这等威势的雷云,这种瞥上一眼就心悸的感觉,仿佛雷霆之中隐藏着他如今还够不着的存在。
郁群青甚至有一种玄而又玄的直觉,绝不能、绝不能沾染太多这种带了道息的雷霆!
转念一想,郁群青立刻想跑。
阮蔚一拍幽荧:“追!”
幽荧非常懂事,琴身下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郁群青。
跟在幽荧身后的是一道粗如石柱般的骇人天雷!
郁群青反应极快的向后一跃,闪开了阮蔚这一招祸水东引,同时他还朝着阮蔚的方向拍出一掌,心中也十分恶毒的咒阮蔚去死:“滚开!”
掌印袭来。
阮蔚不闪不避,她只是非常恬静、柔顺的笑了一下。
就是这个笑容让郁群青不禁恍惚了一瞬,而后,郁群青想起了什么——
浮禾!
郁群青直接撕裂空间,闪身挡在了阮蔚身前,咬牙替她承受了自己挥出的那一掌,他自己拍出的巴掌他自己心里有数,十成十,一点力没收。
郁群青的唇角溢出血迹,但这时候他已经顾不得了,接踵而来的雷霆再一次由郁群青伸手挡下。
不论是何原因,有人竟敢替雷,雷劫震怒。
云层间刺耳的轰声愈发壮大,天雷要劈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这是修真界定下的雷劫机制,无从更改。
天罚也看得出阮蔚的打算。
它沉吟片刻,最后得出答案——这不算偏帮,也不算插手,阮蔚钻的是雷劫机制的空子。
这跟它就没关系啦 ~
感受到这道雷霆之中蕴含的巨力后,郁群青转身,面色十分恐怖的看着阮蔚,他怒道:“你算计我!!!”
阮蔚还是淡淡笑着,“见笑了,我怎么比得上您这些翻脸不认人,毁约在先的畜生行径呢?”
唇枪舌战,她自是不惧。
郁群青:“你——”
话音未落。
阮蔚从善如流的收起幽荧,一派闲适姿态,竟是一点防御的架势都不做了,她还指了下上面,“别磨蹭。”
“小飞雷来咯 ~ ”
“……”
郁群青整个人都阴沉了,他看着上方再一次落下的雷霆,面色难看至极,却还是提气挥掌抵挡。
郁群青闭眼。
他那早已分出去守在浮禾周围的神识向他传达回了浮禾如今的模样。
浮禾满身汗渍,小脸惨白,整个人都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似的,半日之内,她已经在床榻上疼的昏过醒来好些回了。
算算时间,正是边陲城内雷声炸响的时候。
郁群青将牙磨得咯吱作响,他厉声道:“阮蔚,你真是好样的!”
言语之中,恨切蚀骨。
郁群青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
哪怕是池衿也不曾得到过郁群青如此显着、如此深切的恨意,阮蔚做到了,郁群青恨不能生扒其皮,万碎其骨!
阮蔚说:“应该的,嘻嘻。”
阮蔚就这么站在郁群青身前,眉眼含笑,唇角讥讽。
一道道凶悍的天雷落下,郁群青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看着阮蔚带浮禾去死,他只能替阮蔚抗雷。
阮蔚也好整以暇,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郁群青的脸色由黑转青、由青转红、由红转白,这般变脸神技看的阮蔚好不快活。
她胸腔里燃着的熊熊烈火在叫好。
郁群青恨她,她又何尝不恨郁群青?!
池衿当初浑身浴血的模样有多狼狈,阮蔚就要如今的郁群青有多痛,她要他神魂痛、躯干也痛,她要向郁群青讨回池衿的血债!
阮蔚就是如此睚眦必报的人。
她爱人,便要将人捧入仙境云端;她恨人,便要在人身上狠剜心头软肉。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