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定郁群青离开之后,阮蔚也终于支撑不住,彻底歪倒在丰无涯的怀中。
说起来郁群青确实帮着扛了不少雷,但阮蔚该挨的雷劈也是一点没躲过去,她最多是少了些天罚友情赠送的部分。
天罚:免费送的还不要,岂有此理!
在昏睡过去之前,阮蔚的唇角还是上扬了许多。
为什么呢。
因为她很高兴。
一切的谋划都完美的落下帷幕,自己的计算没有错漏,风险极大的计策居然完美的实施了,这简直就是对聪明人最大的褒奖。
同时,这也是一场赌局。
一场赌注只有阮蔚自己的赌局,所幸的是,离开了天命的钳制,她的运气都很不赖,赢了。
甲子盟约。
这道由阮蔚牵头缔结的盟约啊,它让通州多出了六十年的喘息和调理时间,让阮蔚成功的晋升合体,让郁群青在这最后的关头被天雷削弱了实力。
今日之后,灵族胜局的砝码再一次被加注了,下注之人便是阮蔚。
算无遗策。
只是简单的四个字而已,却耗费了做局之人数不清的心力,满心都是痛苦和挣扎,从阮蔚决定将浮禾送回魔域的那一刻起,她就将自己的未来赌上去了,时间是筹码,自身也是筹码。
灵族要救,蓬莱也要救,如若必要,魔族也不该全数歼灭。
阮蔚从前学不会以己度人。
但自有心通情以来,阮蔚渐渐的能够明白许多真实的情感。
像灵族有普通民众,魔族又何尝没有呢。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对于那些没有能力拿起刀剑去伤害他人的人或妖或魔或鬼,族群也好,个人也罢,过去的仇恨,现在的战争,这些都不该是阮蔚无端损毁他人生命的理由。
她不会滥杀,也没有这个必要。
苍生啊。
从来都不是由一个族群构成的天下。
阮蔚很开心自己的计划完实现,但此时的她也真的有几分疲惫。
为了完美的计划,阮蔚不能休息,她必须一刻不停地修炼,每时每刻都强迫自己用极短的时间去追赶上一代的天骄,比肩师辈,超越同辈。
这很简单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从元婴期横跨至合体期的修行中,没有一个修士会觉得轻松,尤其是这一代的嫡传们,她们肩上负担的责任太过重了,如若不胜,便是全族落败的下场。
可人总不是机器啊,若是一直都在高强度的运转而不休息,迟早有一天会彻底崩溃。
现在计划已成,阮蔚理应得到合适的休息。
嗯,要休息。
神识已经有些昏沉的阮蔚自觉往丰无涯的怀中钻了钻,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双目一合,安心的睡了过去。
丰无涯惊呼一声:“蔚蔚!”
丰无涯被她骤然沉静的吐息吓了一大跳,急忙伸手去握阮蔚脉搏,在探查到脉象平稳后才松了口气。
他迅速扔出灵渊,将人打横抱起,直朝后方边陲城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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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竟是久违的舒坦。
三日后的晌午。
视线昏黑着,极薄的眼皮还未掀开,嗅觉的感官却先一步醒来,鼻息之间满是馥郁花香,好似浓厚的茉莉香气。
熟悉也久违的花香牵动心绪,继而支撑起无力的眼睑,床榻上沉眠的阮蔚忽然睫羽轻轻扇动,身旁之人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下一瞬,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眸就睁开了。
阮蔚沿着气息偏头去看。
映入眼帘的是墨色发、白玉面。
少年美人骨束着半数长发,剩下的小半墨色如水流般倾泻在床榻旁,原是发间异香袭人,他睁着眼,唇也微启,琉璃眼瞳瞪得像名贵橱窗里的玻璃球,实在是难得惊色。
池衿惊叫:“师姐?!”
阮蔚先是愣,而后也舒展眉眼,神色之间有几分惊艳。
嗯。
冰雪为容玉作胎,柔情合傍琐窗开。
香从清梦回时觉,花向美人头上开。
美人啊。
从前阮蔚不肯承认,如今却是不得不认了。
上天果有善德,待她尤其。
几番转圜,竟是为她赐下了这般剔透珍宝,叫她难掩惊羡爱怜,自此只好重之爱之,再是舍弃不得。
天道难得做了件能牵动阮蔚心绪,也让阮蔚无法推拒的好事。
它教池衿奉献爱,巧得阮蔚察觉回馈。
有来往,便有情愫。
礼物。
阮蔚觉得,池衿就像是礼物。
她也很喜欢这份自己历尽千辛万苦拼得的礼物和嘉奖。
像梦一场。
在阮蔚看来,似乎只有极其甜蜜的美梦才能有池衿这样无处不合她心意的人。
阮蔚是看爽了,池衿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阮蔚定定的看了池衿一会儿,忽而又闭眼,再睁开再看,像是在心间牢牢刻录着池衿这些年的变化,而后她弯起唇角,笑意如风划水面,波纹荡漾开来,沁入人心,
池衿:“……”
他像只兔子般瞪着眼,在阮蔚身上好一番打量。
阮蔚看够了,正想开口:“池——”
就听见池衿转头冲外面大喊:
“师尊师叔!二师叔!!!来人啊快来人——师姐好像面部有疾了!”
光是喊不够,池衿一下就从床榻边蹦了起来,跟个风火轮似的窜出去搬救兵了。
阮蔚:“……”
她闭上眼,安详的有点想死了。
真不愧是她们蓬莱仙宗出来的人,嘴不容人是特性,脑回路也是如出一辙的跳脱啊。
阮蔚诡异的安心了。
这果然不是梦,这就是她亲道侣能干出来的事。
阮蔚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
自己选的人,还能咋的,认了呗。
等池衿把同门喊齐了进屋一看,阮蔚已经自行穿戴整齐坐在桌边等他们了。
阮蔚伸手:“嗨。”
她那镇定自若的模样给人都看傻了。
萧玄同‘chua’的一下就把手里拎着的姜榕榕往一旁放下。
他几步并作一步急行到阮蔚身边,表情未变,语气却着急,“怎么就从床上起来了,不再躺会儿?”
阮蔚有些好笑的说:“再躺下去身子骨都要软了。”
萧玄同皱眉,“你累狠了,多休息几日也无妨。”
“看吧,我都说了她没事的!非不听!”姜榕榕一边埋怨,一边又凑到阮蔚身边替她把脉。
姜榕榕,永远的嘴上一套行动另一套。
“师姐!”
握瑜一下就扑到阮蔚怀里了,她本来就敏感,又与阮蔚六十年未见,眼下担惊受怕的看阮蔚昏睡了三日,此时眼泪更是如江水泄了闸般滚滚而下。
阮蔚无奈的给她擦脸,哄她:“哎这是做什么,别哭别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走了呢。”
握瑜很听话,但她控制不住眼泪。
常怀瑾还算冷静,他一如既往的朝阮蔚笑着,“师姐师姐,你可算是醒啦,小师弟这几天都快成炸药桶啦,多亏我劝住了!”
阮蔚挑眉,伸手在常怀瑾脑袋上摸了两下,“那怀瑾很厉害呀。”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温度,常怀瑾一愣,不知为何,眼眶竟也莫名的红了。
当然。
常怀瑾也不是什么含蓄的人。
他“哇”的一嗓子就嚎了出来,跟亲妹一块,一人一边占据了阮蔚的左右衣袖。
阮蔚:“?”
完了。
又惹哭了一个!
阮蔚正头大呢,结果握瑜扭头一看常怀瑾也哭了,她的眼泪又自动停了。
别问,问就是嫌丢人。
最后的最后。
阮蔚看向了呆站在门口的池衿。
池衿有些近乡情怯。
明明自己日思夜想之人就在眼前,心中的情潮一茬茬的涌上眼眸,惹得池衿眼下泛起薄红,情难自持却又不敢靠近。
他怕海市蜃楼,怕阮蔚似梦中一般消散。
阮蔚笑了一下,像是一眼就看透了他,她喊他:“池衿,过来。”
池衿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步伐有些错乱的靠近。
阮蔚说:“伸手。”
池衿伸出双手。
阮蔚愣了一下,而后有些好笑似的抬眸看他,池衿触及她眼神,顿觉自己做错了什么,下意识想要收手。
“别动。”
阮蔚喝住他,池衿瞬间僵住了。
在满屋人的注意之下,阮蔚本来是想去牵他,可现在一手一个师弟师妹,她无法动作,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她将脸颊靠近那双指尖青葱的手,贴近,触碰,双方的温度交织而后互相传递。
池衿下意识轻柔的将她捧近了些。
凑近看,更是头晕目眩,心乱的不成拍。
阮蔚眉眼弯弯,笑得很纵容:
“摸摸看,我是真的假的。”
她又把脸凑上去。
感受到手中肌肤凝脂如玉,池衿的指尖只能顿住,两侧耳廓绯红,呐呐不敢言。
阮蔚又笑问:“你怕什么。”
对上池衿的时候,她总是笑,也总是将池衿的心搅乱成浆糊,导致池衿的言语系统全部失效。
半晌。
池衿也只敢憋出一句:“师姐……”
他偏头不敢多看:
“别逗我了。”
阮蔚就被池衿这句话逗笑,笑得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好像这个时候的她才最自在最活泛。
浮于云间仙,就此落凡尘。
众人:“……”
突然有点可怜池衿了。
刚出新手村就遇见顶级魅魔,这谁能顶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