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军师趴在地上，将火把贴近水面，却什么都看不到。
“也不知这赤鱬到底靠不靠谱。”
宋绾玥席地而坐：“现在只能相信它了，不是吗？凭我们区区凡人，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抓到一条。”
鬼面军师也坐下：“那就等吧。”
洞内很安静，只有清脆的河水流淌声。
探子燃了一根香，宋绾玥失神地盯着那点火光，直至燃烬，才听见河里传出动静。
“来了！”她一下子从地上站起，双腿有些发麻，赶忙扶住墙壁，眼神聚焦在河面。
河水翻滚幅度越来越大，似有鱼群在底下剧烈游动。
鬼面军师不断挥手：“快！大家准备！”
所有人拿起网兜，旁边还放着木桶，里头装着河水，随时可以封装运出去。
河面跃出一道红夹绿身影，赤鱬高高跃出水面，又一头扎进去。
鬼面军师双手握住一个网兜，已经摆好接东西的动作，见此，愣在原地。
“咋回事？它怎么跑了呢？是有收获还是没收获？”
“别急，再等等。”宋绾玥一点点往河边靠。
赤鱬再一次出现，这回它没跳起来，上半身浸在水里，只将鱼尾露出水面。
绿油油的尾巴左右拍打，一尾接一尾的无目鱼被拍上岸。
无目鱼掉落在岸边，“啪嗒啪嗒”地挣扎，在地上弹来弹去，鱼身沾满泥土。
众人始料未及，慌忙扔掉网兜，徒手抓起滑溜溜的无目鱼，扔进木桶里。
宋绾玥边蹲下来抓鱼，边焦急地说：“大家小心点，别踩到它们！”
鬼面军师叫喊道：“好滑啊！这什么鬼无目鱼，身上全是粘液，跟鼻涕虫一样，太恶心了！”
他一身狼狈，双手满是黏糊糊的半干半湿泥浆。
“恶心也得抓！”宋绾玥也讨厌这种触感。
大家只顾抓鱼，没来得及数，直到河里没了动静，宋绾玥才起身往木桶里瞧，大概数了一下，约莫四、五十尾无目鱼。
许是到了陌生环境，它们猛烈且快速地游动。
药童再三叮嘱，要用地下河的河水一路养着送回幽冥山，还要摘一些地下河岸边特有的水草用来喂养，这是最大限度确保无目鱼存活的方法。
宋绾玥回头，赤鱬还在，仅将头露出水面。
见她看过来，它也抬起头与她对视。
宋绾玥蹲下来：“多谢，你自由了，我这就派人把你送去海边。”
赤鱬眼眸眯了眯，一头扎进水里，宋绾玥以为它就这样离开，没成想一盏茶不到的时间，它复又回来。
鬼面军师笑道：“怎么？它是决定从此跟着我们吗？”
“不会。”宋绾玥笃定，“赤鱬重情，它一定会去找它的母鱼，除非母鱼已经不在人世。”
赤鱬游到岸边，朝地上吐出几颗翠绿色石头。
宋绾玥正要捡起来，被鬼面军师一声大喝止住动作——
“别碰！”
她的手悬在石头上方不到一寸，连忙收回。
那头，赤鱬第三次潜水，很快又浮上来，吐出一把红色水草，之后便漂浮在水中，静静看着岸上众人，再无动作。
鬼面军师面带谨慎，从袖中取出一个木镊子，将赤鱬吐出来的翠绿色石头夹起，凑近火把。
宋绾玥来到鬼面军师身边：“这是什么？”
鬼面军师眼神渐渐变得狂热：“好东西！好东西！这是八曲地下河最深那处洞穴底部才有的石头，名为穷奇石，剧毒无比。可别小看它，还记得当年尉国攻打北辕，我一柱香不到的时间就放倒了尉国一整队兵吗？”
宋绾玥自是记得，当年使计诱得宣帝亲征，又让鬼面军师想办法逼退尉国攻势，趁北辕大军乱成一团，他们趁机将宣帝掳走。
当时不知鬼面军师用的什么毒药，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让尉国士兵和战马成群发病，最后被迫撤军，连夜退出北辕国境。
宋绾玥指着石头：“就是它？”
“可不是！”鬼面军师一拍大腿，小心翼翼将穷奇石放进盒子里收好，才继续解释。
“这东西比无目鱼、冰魄莲加起来都珍贵。这么多年，玄冥阁也就在鬼乡以天价拍得那一块，再没见过哪里有。这小不点神了，一下子送来这么多。要知道八曲地下河流速快、暗道多，人要从最深那处洞穴取东西出来，可以说是拿命去换。”
他看着只冒出头的赤鱬，惊愕不已：“如此毒物，它含在嘴里，一点事都没有，不愧是神物。”
宋绾玥又指向赤鱬第二次吐出的那堆水草：“那这些又是什么？你认识吗？”
鬼面军师这下倒是直接用手抓起。
见他如此，宋绾玥便知：“无毒？”
鬼面军师眼眸半眯：“汁液有毒，只要没捣碎出汁就不怕。这个东西啊…就是毒害妹婿的罪魁祸首，火蛇兰。”
“什么？！”宋绾玥怒目。
鬼面军师摸着下巴：“奇怪，老头不是说火蛇兰是在海里的吗？这儿怎么会有？”
宋绾玥想了想，说：“你也说此处河道复杂，多有暗流，说不定底下能通往大海。”
鬼面军师收好火蛇兰，兴致勃勃：“这个也得带回去给老头，让他研制个一模一样的毒药出来，让孟逸寒这个娘娘腔也试一试被火烤的滋味。”
“就这？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宋绾玥声音冰冷，“等抓到他，定让他尝遍墨门所有刑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你不如把他交给我，玄冥阁多的是东西招待他。”
宋绾玥二话不说应下：“也行。”
鬼面军师：“你说那赤鱬怎么就只送毒物上来呢？这两个东西用来对付南域军可有用了，难道它知道我们在打仗？”
宋绾玥耸耸肩：“书上说，赤鱬不单能听懂人话，还通晓万物之理。我们每回停下歇息都会谈到清砚和军情，还讨论要怎么对付孟鹰父子，它听明白了也不奇怪。你想知道原因，不如直接问它——”
两人回头，赤鱬已经不见了。
鬼面军师愕然：“不是吧，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这么走了啊。”
宋绾玥不以为然，到河边蹲下，洗掉手上残留的粘液。
“它是被人抓住才和种群分离，我们也是人，它不尽信也是情理之中。看来这里确实能通往大海，以它的本事，肯定能找到回去的路。我答应过它，等找到无目鱼就放它自由，现在人家不但帮我们抓到无目鱼，还多送两样宝物，我们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