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童从架子上跳下来,又往泡着男子的药罐中扔了一把药粉。
“哪那么容易,死了多可惜。”
觑了眼鬼面军师,一时摸不准他的来意,药童紧张地张开双臂抱住药罐。
“你自己说把他交给我处置的,不是要拿回去吧?”
鬼面军师面无表情:“给你的东西我什么时候拿回过?”
宋绾玥不明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迷,走向那口药罐,探头往里看。
里头装了半罐墨黑色的药水,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子浸泡在药水里。
药水表面不时冒出一股气泡,似沸腾般,瞬间,男子被烫得五官变形,身躯扭曲,十分痛苦。
他仰起头,宋绾玥才看清他的长相,顿时惊愕不已
“这是孟逸寒?怎么成这副鬼样子了?你们把他怎么了?”
药童摊手:“鬼头说人给我,任我怎么都可以,我想着不浪费啊,干脆拿他做药炉。”
宋绾玥没想过孟逸寒还有这个用途。
“这人……也能炼药吗?”
“有它就行。”药童拿起一个玉瓶子,从里面倒出几粒红色丸子。
宋绾玥认出,这是那晚喂给孟逸寒的特制毒药。
药童解释道:“其实它不是毒药,是药引子。”
他朝药罐扬了扬下巴,一旁的徒弟走过去扯住孟逸寒的头发,逼他张开嘴。
药童将药丸精准扔进孟逸寒嘴里。
喉结滚动,药被吞咽进去。
孟逸寒张着嘴,咿咿呀呀不知在骂什么。
宋绾玥挑挑眉:“他说不出话了?”
药童瞳色冷下,言简意赅:“满嘴污秽,吵死了,非得拔了舌头才学会安静,真是贱骨头。”
宋绾玥被他突如其来的阴狠震了一瞬。
认识药童以来,还没见过他露出这副样子,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引起他不满,正要开口解释,鬼面军师快速朝她摇了摇头。
宋绾玥赶紧闭上嘴,将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鬼面军师转开话题:“老头,所以你给宋妹妹的药丸到底是什么?”
药童敛去眸中冷意,语气也恢复往日的活泼,好似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边捏着玉瓶子往上抛去,接住,重复上抛再接,边说。
“此药唤血魅,人吃下药丸,发作时身体一热一冷,皮肤瘙痒直至毁容,无药可解,每日须早晚吃一粒,否则气绝身亡。不过最厉害的地方啊……”
他踱步去药罐。
孟逸寒见他靠近,双眼瞪大,猛烈摇头,嘴里“咿咿呀呀”得更厉害。
药童背对着他们,微微弯腰,宋绾玥看不清他的动作。
不知他对孟逸寒,引得孟逸寒连连“咿呀”呼喊。
待他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个陶碗,另一手转着一把银质短刀。
碗里装满浓稠发黑的液体,还有一股腥臭味。
孟逸寒头向后仰,露出光洁苍白的脖子,乌青的血管清晰可见,胸膛猛烈起伏,用力喘气。
而他满是伤痕的脸上,又添了一道新鲜的伤口。
宋绾玥明白了,药童刚才是在他脸上划了一刀,放血进碗。
药童将碗里的血倒入墙角一个花盘,泥土吸收了血液,好似岩浆翻滚般冒出一堆黑水,原本开得灿烂的花瞬间枯死,花瓣和绿叶发黄掉落。
宋绾玥惊讶:“他的血有毒?”
鬼面军师扫了眼孟逸寒,恍然大悟。
“我懂了,他是你的炼药炉,你以血魅喂他,他的血便是炼出来的毒药。”
“不错,他浑身血液都有毒,是个随身携带的药罐子,随时供我取毒药。”药童将陶碗随手扔到一边,“本来我没打算搞这种药,太残忍了,服了血魅的人,这辈子都离不开这药罐,是个妥妥的活死人,我曾经答应过师傅,绝不碰此药,奈何……这人骨头太贱!”
宋绾玥看着顷刻间便死去的花,评价了句:“药性还挺猛啊。”
药童自豪:“我制的药哪有差的?”
最后觑一眼生不如死的孟逸寒,宋绾玥打算回主帅帐。
临走前,药童又对孟逸寒放了血,装了一瓶子给宋绾玥。
“夫人,战场险恶,刀剑无眼,这瓶给你,以备不时之需。”
宋绾玥没说什么,淡淡道了句谢,接过。
寻思着这药她可能不会用于战场上。
她乃宋家出身的女将,战场上的事,就用战场上的规矩解决,若不是孟逸寒诡计多端,她决不会贸然对人用毒。
鬼面军师跟在她身后出来,待走远了才压低声音说:“能把老头惹火,孟逸寒肯定是骂他家人了。老头还是孩童时,全家遭遇灭门,就他一人活了下来,说他什么都行,不能说家人。”
从没见过药童家人,更没听鬼面军师说起,宋绾玥顿了下,没回头,边走边说:“孟逸寒嘴巴不把门,活该被药童拿来炼药。”
鬼面军师哼笑:“可不是,就没见过老头这么对待我给他的囚犯。”他有些踌躇,最后还是调转脚步,“我回去看看他。”
宋绾玥回到主帅帐,陈潇小跑着进来。
“启禀皇后,孟鹰身边的守卫长王景求见。”
茶倒得一半,宋绾玥怔住,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陈潇颔首重复:“孟鹰身边的守卫长,南域军中护军,王景。”
宋绾玥放下茶壶,“就他一个人吗?”
“是。”
墨清砚得到消息,也从外面回来。
“可能是为了孟逸寒。”
宋绾玥:“我也是这么想,两军对战,他身为中护军,是孟鹰贴身守卫长,这种时候独自前来,只能是这个理由。我刚去看了孟逸寒,跟死了没两样,放他回去也没用了。”
“没必要放回去,敢来刺杀,不必跟他们讲道义,直接杀了也不为过。”墨清砚朝陈潇递了个眼神,“带他去隔壁,先听听他怎么说。”
不一会,王景被带到另一个更大的营帐。
不单宋绾玥和墨清砚,元榛、鬼面军师和陈潇也在。
与宋绾玥印象中一样,王景依旧贼眉鼠眼。
从进来开始,他的眼珠滴溜溜乱转,处处透着算计和慌张。
陈潇瞥见主子爷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同坐案后的皇后亦有一下没一下翻着书页。
也是,敌军一个中护军,得到帝后觐见,已是抬举,没必要亲自招呼。
如此一想,他率先开口:“王景,来我们军营究竟有什么目的。”
王景这才敢面向主位,一对上墨清砚犀利不带情绪的眼眸,便被他的气势压倒,感觉自己是那垂死的猎物。
他马上低下头,结结巴巴开口:“恒,恒帝陛下…我,我来投降,我想归顺轩辕国。”
墨清砚目光锐利,似要看透他。
“你有什么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