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轰鸣着重新启动,宋悦笙的余光瞥见那辆黑车仍停在墓园门口。
她烦躁地移开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缠枝纹。
“去文锦路吧,”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买束花装饰家里。”
沈知让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还是调转了方向。
绿地集团的LoGo渐渐映入眼帘时,宋悦笙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她死死盯着路口,在心里默默地数着倒计时,一秒、两秒……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仿佛时间都凝固在了这一刻。
可是——
没有预想中的急刹,没有枪声,什么都没有。
“夜枭”失约了。
这个认知像一记重锤砸在胸口,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
空气仿佛变得稀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撕扯着喉咙。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手紧紧地抓住座椅边缘,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整个世界在眼前扭曲旋转。
没希望了。
什么希望都没了。
宋悦笙的眼神变得空洞而茫然,突然像是一只失去控制的木偶,解开安全带,车门打开的瞬间热浪扑面而来。
她踉跄着跌出车外,整个人落地滚了几圈,珍珠发簪应声而落,碎成两半。
宋悦笙感觉不到疼,只是茫然地看着自己擦破的掌心渗出血珠。
“笙笙!”
沈知让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来。
余光里,那辆可疑的黑车车门开合了一瞬,又迅速关上。
温热的液体顺着小腿流下,宋悦笙低头看着被扯破的旗袍下摆——妈妈最喜欢的缠枝莲纹此刻沾满了血迹和尘土。
沈知让跪在她面前,双手悬在半空不敢触碰。
“是因为墓园吗?”他的声音发颤,“笙笙,我不是要拿你父母逼你做什么……”
“滚!”
宋悦笙猛地挥手,指甲在他脸颊划出一道血痕。
散落的发丝黏在汗湿的脸上,衬得她眼中的恨意愈发刺目。
沈知让踉跄着后退,阳光在他睫毛下投出一片阴影。
他缓缓举起双手,像投降的囚徒:“好,不碰你……我们先去中医馆好不好?你怎么对我都行,别伤自己。”
一滴汗珠顺着他的下颌坠落,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
宋悦笙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卑微的模样,突然觉得荒谬至极。
她穷尽心思要杀的人,此刻正为她肝肠寸断。
为什么他就是死不了呢?
为什么!
“我伤到和你有什么关系?”
宋悦笙撑着手臂,吃力地想要站起来。
可刚一动,掌心的刺痛便如电流般传遍全身。
满手都是血,黏腻而温热,顺着指尖不断滴落,在地面上晕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红梅。
沈知让见状,心急如焚,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想要将她扶起。
“笙笙,你别动,我扶你起来。”
然而,宋悦笙却猛地一甩手,力道之大,将沈知让震得后退一步。
这突如其来的一甩,让本就虚弱的宋悦笙失去了平衡,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去,重重地摔在了路边的草坪上。
“嘶——”剧痛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嘴唇也因疼痛而泛白。
不远处,一辆车缓缓驶过。
车内响起一声轻蔑的嘲讽:“呵,真有意思。”
“陆爷啊,您回去千万别这样和老爷夫人说。”司机一脸紧张,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连声叮嘱道,“他们俩肯定气得不轻,说不定就断了您演艺圈的路。”
陆行屹指尖轻叩膝盖,看着车窗外那对纠缠的身影渐渐远去。
他微微挑眉,桃花眼里闪过玩味儿的神色,“我只是在想,这几天到底走了什么运,怎么一个两个都和女人纠缠不清?”
“我倒是也想尝尝那种紧张的滋味。可是人呢?”陆行屹的声音带着带着咬牙切齿的怨恨,“比那千年的王八都会躲!”
司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陆行屹的脸色,迟疑地问道:“陆爷,您这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没有!”陆行屹立刻否认,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另一边,沈知让坐在地上,焦急万分。
他想再次靠近宋悦笙,扶她起来,却又害怕看到她那满含恨意的眼神,只能强忍着内心的痛苦,赶紧掏出手机,手指微微颤抖着,拨通了熟悉中医的电话,声音里满是焦急:“喂,张老,我这里有人受伤了,麻烦您尽快过来一趟……”
而在那辆依旧停着的黑车里,司述猛地回过神来。
他缓缓地移开紧扣在掌心的指甲,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好像做错了,不该轻易让夜枭撤退。
隔着车窗,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宋悦笙对沈知让那刻骨铭心的恨意,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像是要把内心的纠结和痛苦都吐出去,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道受伤的身影,声音低沉而冷静地说道:“走吧,告诉夜枭,让他好好查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是……先生。”助理轻声应道,不敢有丝毫违抗。
黑车缓缓转了个方向,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然后迅速掉头。
……
二十分钟后,救护车的警笛声划破天际。
张医生带着几位中医匆匆赶到,小心翼翼地将宋悦笙抬上担架。她安静得像个瓷娃娃,唯有攥紧的拳头泄露着内心的抗拒。
张医生所在的中医院是S市最权威的用中药治疗病人,但因为他和沈家关系匪浅,宋悦笙从不来这里。
“皮外伤,静养就好。”张医生把完脉,轻描淡写地说道,却在转身时,给了沈知让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病房外,张医生摘下老花镜擦了擦:“小沈,你要有心理准备。你妹妹她……”声音压得极低,“她郁结于心,若再不解开,终有一日会像今天一样弦断人亡。”
“怎么可能?”沈知让瞳孔一颤,“她在沈家那么多年……”
“小沈,”张医生叹息着打断,“你真觉得她开心吗?”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他们看见宋悦笙紧闭着双眼被医生涂药,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似乎潜意识里还在抗拒着什么。
张医生的声音变得更加沉重:“恐怕你妹妹她学会了自我保护机制,可这样做的后果……”
沈知让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
他想起这些年她永远恰到好处的微笑,想起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连一滴眼泪都不会掉。
“怎么治?”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张医生摇摇头,目光中满是惋惜与悲悯:“她的病在心里,药材只是辅助作用,病人想不明白,我们……也是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