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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童竺跟和顺二字本半点不沾边。

他不介意这火把,他先出手冒犯,再多的皮肉之苦也不算什么,但暗卫拔剑安阳军合围却是另一码事。

南棠实在太干脆了,从最开始的镇妖塔,到现在的兵刃相向。她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连一句话的时间都不给他。

她和他面对面站着,像是不共戴天仇人,她的人急慌慌的围上来,无数刀剑指着他,这场面他见过太多次了,童竺有一瞬间的恍惚。

“人族都是翻脸无情的吗,还是四界众生皆是如此。”他的嘴唇动了动。

“什么?”南棠没能听清这句话。

回风卷雪,吹散了少年肩侧的长发,那条穿过锁骨的金丝细链混在发间辨不分明。

“没——”童竺拖着长音回了一句,长睫半垂,眼下那颗痣红妖异。

“姐姐,他们觉得我很危险呢。”

你......也这么认为吗?

长久性相处积攒下来的情分仿佛水中之月,风一吹就被吞没在涟漪之中。他头依旧偏着,那模样十足的桀骜,但童竺自己知道,他只是.......不敢看南棠的眼睛。

无数原本算得上熟悉的脸上,带着陌生的令人心惊的杀意,这场面童竺本已习惯了,可他害怕从南棠脸上,见到一样的神情。

“看我。”南棠简单的命令。

握着她手腕的手一颤,不等童竺反应南棠继续道:“你不肯放开我,却又不敢看我,你在怕什么,又想求什么?”

“姐姐......不知道吗?”童竺终于同她对视,可南棠的眼神冷静又漠然,良久之后他轻轻一笑:“姐姐,让他们站远些吧,若我真想做什么,他们来不及拔剑。”

他面上一派闲适,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周遭威压。指尖一点点拨开发丝,从中拈出那条金链,学着南棠的样子绕在指尖,凑到唇边轻轻吻了吻。

这副模样的童竺南棠许久未曾见过,恍惚间又回到初见那日,少年懒洋洋坐在白象之上,脚碗的铃铛随着行止有一下没一下的响着,他也是这样笑吟吟的,上一秒和声细语下一秒就要取人性命。

那时他看向众人如看草芥,看两国之争如看蚂蚁搬巢,他那般高高在上玩世不羁,漂亮的皮囊下揉杂着妖族的残忍和天族的凉薄。

妖力复又凝聚,衣袍再遮盖不住他身上粼粼流转的金色图腾,可童竺的眼中不见分毫喜悦,反而愈发冰冷。

“确实没必要。”南棠没有否认:“星宿白虎真神之体,自然与我等仙凡有别。天帝鬼主尚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我。”

这话像是示弱,可她手中的火把半点不松,火舌卷舐过少年的脖颈脸颊留下狰狞的痕迹,又飞快的恢复如初。

南棠并不介意,她半眯着眼,在火光中笑得灿烂:“如今这情景于我而言是大战未歇的艰难时刻,于大人不过话本一出。监军如何,阵前打情骂俏又如何,我算什么东西,本就是寻乐子,自然想拉就拉想扯就扯。”

“嘘……”缠着金链的指尖竖在唇边,童竺顿了顿,叹息着开口:“姐姐别故意说这种话伤人,我在你身边久了,分得清哪句真哪句假。”

他话是这样说,可握着南棠的那只手还是松了松,手腕下压,衣袍挡住了交握那处,远远看去只像是和南棠面对面站着。

这动作没什么恶意,但暗卫一向只看当下不论内情。寒芒乍现,童竺只略偏身卸了力道,任由肩膀上划开一道口子。

“姐姐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是白虎,什么真神不真神的,唬人的东西罢了。”

他自顾自说着,刻意控制下语气不急不慌,话毕身上又添了五六处伤口,童竺从始至终没有还手,妖力催动下,这样的小伤很快就会愈合,他此时心神不稳,贸然回击才容易失了轻重。

“姐姐,我说这话不是自恃身份,更不是冒犯。有错就罚我绝没半个不字,我只是有件事想不明白……”

他正说着话,一柄长刀自身后刺破肺腑猛地穿出,南棠瞳孔一颤,血迸溅在她脸上前,却被一只手挡住了。

寒风吹动袖摆,那只白皙的手上绘着暗金的图腾,那是童竺刚刚还死死握着她,任火把灼烧仍旧执拗着不肯松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