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允许你有秘密,就理应预见一切结果。如果我没这个本事,那后果就该我来承受的。
无论你隐藏了神识的能力还是隐藏了不满的情绪都不重要。童竺,我要说的不是这些。”
“那姐姐究竟要说什么?”少年眼中的迷茫更深,他像是急需解决问题却又手足无措的孩童,哪怕是南棠也看不出一点端倪。
“你真的不知道吗?”南棠的眉毛微微皱着:“童竺,隐瞒和欺骗是两回事。是长久的相处让你忘了你最初的目的,还是你觉得我当真那样好蒙骗,你在问我是不是利用你的感情时,有没有问过自己?”
“姐……姐姐?”童竺慌乱的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从没利用过感情,我……”
“这样吗?”南棠的眼中是直白的失望,良久后她轻轻叹了口气:“我给过你机会。”
“姐姐,你能不能明白告诉我,我还做错了什么?”童竺像是被这眼神刺了一下,声音中也带了些火气。
“好。”南棠拊掌:“那我们一样一样来说。”
“你起初为什么留在我身边?”
“姐姐很有趣,五公主府也很有趣。”童竺想也不想回道。
“你为什么杀死荣达?”南棠继续问。
“他的命本就是我救的,他贪得无厌逼我出手当然该杀。”
“你为什么替沈知溺换命?”
“因为沈知渝是姐姐必须要的人,我不想你因为小事烦恼。”
“你为何明知不敌还要独自一人与骨瑛拼个你死我活?”
“他知道卜算天谕的后果,我怕他说出来惹姐姐烦心。”
童竺每一句都回得理直气壮,可南棠看着他,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
观宁察觉她的情绪,下意识想起身叩首却被她按住。
好一会,南棠才继续说:“最后一个问题,童竺,你究竟为何甘愿以身应劫。”
“姐姐,谁和你说了什么吗?”这一次,少年没有回答。
他久久的看着南棠,缓缓勾起唇角,像是担心惊到她,少年的声音异常的轻软:“是谁啊,是骨瑛吗,还是……祝枭?”
“都不是。”南棠神情平静:“怎么,你想起自己做错什么了吗?需要我继续说吗?”南棠问他,却换来了一声轻笑。
少年缓缓叹一口气,眼中的情绪意味不明:“说吧姐姐,我想听。”
“好。”南棠干脆点头:“你从不是因为公主府有趣才留下的。刚见面时,你一副乖张恣意全凭喜恶行事的模样,你不在意对错是非,也足够漠视人命。或许说漠视不准确,你几乎称得上厌恶。”
“人心一向的丑恶,不该厌恶吗?”童竺反问她。
“你当真觉得人心丑恶吗?”南棠挑眉,她指了指旁边的冥一:
“真正认可人性低劣的人是懒得细想的。他不会为此愤懑更没闲情逸致厌恶,一切恶念对他来说都是可以利用的养料。”
这不算什么好话,可冥一却像是得到了某种表扬,撑起身子朝童竺挥手致意,直到又一个果干扔了过来。
南棠没有看他,只是继续道:“童竺,你不是预期低,正相反,你期望值太高了。你太渴望有人推翻你的想法了。纵使在这上面栽过跟头,你也一样没有学乖。”
“我对姐姐之外的人没有期待。”
童竺笑了,他眼角微微上扬,那模样说不出的妖冶。
冥一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他抬眼看向童竺,脸上再无笑意。
“是吗?北羌那位荣达也是为我救的吗?”南棠平静问道。
“救来玩的。”童竺带了些孩子气的不满:“姐姐为什么觉得我会期待这么无聊的东西。”
南棠摇了摇头:“对冥一来说确实无聊,但对你来说不是。你曾见过人性至善处,所以永远不会甘心。”
妖族的本质从来不是杀戮而是引诱。
祝霄与童竺相识已久,一早就知道他能越过天道救人性命,以至于南棠忽略了,如果童竺不说,北羌人不会知道。
她还记得那段对童竺来历的描述——有善童子使于天竺,至度众生不复疾苦。
当时只觉得他是玩心重随口胡诌,如今看来,童竺只差明说他能驱疾避祸起死回生了。
他是故意的,就像最开始救沈知溺一样。他将自己伪装成不谙世事任人吞吃的点心,吸引带着恶意的人上钩。
他当然不在意旁人的生死,死得越多他的机会就越多。他兴致勃勃的找寻相似的场景,带着答案来证实‘众生皆恶’。可真的成功了他又失望愤怒痛苦不堪,最终收回对方的性命为这结果陪葬。
童竺没有撒谎,他来人间确实为了玩乐。但他玩得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姐姐……”童竺嘴角的弧度又深了几分,他仰着头,那张脸漂亮到有些骇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敏锐啊……”
“因为不敏锐会被妖怪吃掉。”南棠像是没察觉到威胁,她微微张嘴做了个咬的动作,随即轻笑出声。
“你或许喜欢我,也确实热衷与我亲近,但我能平安活着是因为我不肯轻易消耗你。你长久的留在我身边是因为我是这场游戏里唯一过关的,对吗?”
“不对。”童竺摸了摸南棠刚刚抚过的头发:“你无论怎么做,都会是平安的。”
“多谢。”南棠低头喝了口茶,不甚认真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