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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的光阴,在京都的蝉鸣与秋风中倏忽而过。对于蛰伏观望的满朝文武而言,这两个月却漫长得如同两个世纪。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死死盯着工部与礼部那两扇重新漆过、却仿佛弥漫着不同气息的衙门大门。

预想中的瘫痪、混乱、求援…一概没有发生。

工部门前,运送建材的车辆依旧往来不绝,但秩序井然,效率似乎更高了些。以往常见的、拿着条子等着审批索要好处的各色人等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穿着短打、带着图纸、步履匆匆的陌生面孔,他们交谈时口中蹦出的多是“应力”、“流量”、“配比”等生涩词汇,眼神专注而明亮。

礼部门前,也不再是清谈阔论、吟风弄月的士大夫聚集之地。进出之人,大多抱着厚厚的卷宗,讨论的是“仪注流程”、“藩国文书”、“州县学政考核”,言语务实,节奏明快。以往那种拖沓数月的典礼章程,如今往往旬日之内便能拿出详尽的方案预算。

一股崭新的、充满活力的、甚至有些“格格不入”的气息,从这两座古老的衙门里蓬勃散发出来,挡也挡不住。

那些称病在家、实则竖着耳朵打听消息的工部礼部旧员们,最初还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等着新人出错,等着衙门运转不下去,等着陛下不得不来请他们回去收拾烂摊子。

一天,两天…十天…一个月…

他们没有等到预想中的混乱,反而等来了一连串让他们瞠目结舌、心如刀绞的消息:

· 工部都水清吏司新任主事(格物科探花,原江南民间治水能手),带人实地勘测后,力排众议,修改了前任拖延三年未能定案的潼河河堤加固方案,新方案省银五万两,工期缩短一半,防洪标准反大大提高!方案直送御前,获陛下朱批:“善!速办!”

· 礼部主客清吏司新任员外郎(实务科头名,曾随海商行走南洋,通晓数国语言及习俗),接手招待琉球使团事务,一应安排既合乎礼制,又新颖周到,深得来使赞誉,临行前特意请求觐见,表达对天朝上国人才辈出的敬佩。龙颜大悦。

· 工部虞衡清吏司(掌冶铸、工匠)新纳入的一批“格物科”学子,改进了军器监盔甲的锻打工艺,使甲片更坚韧轻盈,测试时引得京营将领纷纷围观称奇。

· 礼部祠祭清吏司的新人们,重新厘定了繁琐的祭祀流程,删减不必要的环节和开支,使得祭典更加庄重肃穆,反而赢得了清流言官们的一致好评…

一桩桩,一件件,如同响亮的耳光,隔空扇在那些“荣养”在家的旧臣脸上。

他们原本以为离了自己,衙门就会停摆。如今才发现,没了他们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磨洋工的习气和争权夺利的心思,这些充满干劲、只懂实务、唯皇命是从的“新人”,竟然把事情办得更加漂亮!更加高效!

那些被陛下“恩赏”的虚职头衔,此刻仿佛成了烙在额头上的耻辱印记。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光禄寺卿?听着尊贵,实则连踏入原来衙门的资格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位置被那些他们曾经嗤之以鼻的“匠户之子”、“商贾之徒”、“不通经义的粗人”占据,而且人家还干得风生水起!

悔啊!

肠子都悔青了!

王府、周府…以及其他诸多府邸内,终日弥漫着一种压抑、懊丧、又无可奈何的死寂。往日门庭若市,如今车马稀落。偶尔有旧同僚来访,相对亦是无言,唯有长吁短叹,咒骂几句“小人得志”,哀叹几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时代无情抛弃的彻骨寒意。

他们原本是想以退为进,拿捏一下年轻的女帝,却万万没想到,对方手段如此酷烈,眼光如此毒辣,竟真的能在一夜之间,找到并启用这么一大批能直接顶事的“替代品”,而且效果出奇的好!

现在,就算陛下开恩让他们回去,他们还有脸回去吗?还能回去吗?衙门里还有他们的位置吗?那些他们原本驾轻就熟的事务,如今已被新人们用更高效、更务实的方式接管,他们回去又能做什么?

“完了…全完了…”王老太傅躺在病榻上(这次可能是真病了),看着窗外凋零的落叶,老泪纵横,反复喃喃自语。他一生经营的派系、人脉、在工部说一不二的权威,在两个月的时光里,烟消云散,被那场名为“恩科”的风暴,吹得干干净净。

周老大人则闭门谢客,终日对着书房里那块“清流领袖”的匾额发呆,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了十岁。他毕生追求的“清誉”和“规矩”,在陛下那“唯才是举”的实用主义铁拳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而这两个月里,紫宸殿的帝后,却并未过多关注那些悔青肠子的旧臣。

秦玲饶有兴致地翻阅着工部、礼部送来的、充满新思路、新方法的奏报,看着那些由新人提出的、切实可行的方案,凤眸中满是欣慰与得意。她偶尔会拿起某一份,递给身旁的孔衫:“夫君你看,这个治理漕河泥沙淤积的法子,倒是巧妙,比工部那些老臣吵了几年拿出的方案强多了!”

孔衫接过,快速浏览,深邃的眼眸中也会闪过一丝讶异和赞赏:“确是巧思。看来,这天下英才,未必尽在经义文章之中。玲儿你这‘格物’、‘实务’两科,开得正当其时。”

他放下奏报,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如今工部礼部,可谓是‘活水灌注’,生机勃勃。倒是省了我们不少心。那些老大人…此刻怕是寝食难安了。”

秦玲冷哼一声,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自作自受罢了。以为抱团就能胁迫于朕?真是打错了算盘。如今这般局面,正好让天下人看看,离了谁,这大秦的天都塌不下来!能者上,庸者下,才是正理!”

户部右侍郎张衍偶尔被召见奏对时,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上,似乎也难得地缓和了几分。新上任的工部、礼部官员,办事效率极高,要钱要物的预算做得清晰明白,少有以往那些糊涂账和层层盘剥的猫腻,让他这度支司郎中的活儿都好干了不好,砍预算都砍得心服口服。

丹依旧如影随形地护卫着帝后,熔金色的兽瞳偶尔扫过那些焕发新生的衙门,依旧毫无波澜。对他而言,朝堂上的风云变幻,远不如西湖水底老友送来的一盅鱼羹值得关注。

两个月,足以让一场颠覆性的变革尘埃落定。

工部与礼部,这两部曾经暮气沉沉、成为改革阻力的古老衙门,在新血的灌注下,如同老树发新枝,重新焕发出惊人的活力与效率。而那些试图以辞职相胁的老臣,则彻底成为了这场变革的垫脚石和背景板,他们的懊悔与不甘,也很快被帝国向前奔腾的轰鸣声所淹没。

京都的秋意渐深,天空却显得格外高远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