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门缓缓洞开，露出内里幽深的甬道。耐萨帝奥率先迈过门槛，龙靴踏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回响，周身龙鳞竟泛起淡淡的光点，仿佛有暖流顺着地砖纹路涌入体内。他活动着筋骨，只觉通体舒坦，像是泡在龙族圣殿的温玉池里，连之前战斗的伤势都在隐隐发痒，显然是在快速愈合。
“弟，你看这地砖，是用万年级的龙晶打磨的！” 耐萨帝奥兴奋地踢了踢脚下的鳞片状台阶，瞳孔里闪着光，“走在这里跟回了自家寝宫似的，太舒坦了！”
他自顾自说了半天，却没听见身后有回应。回头时只见夜羽正扶着岩壁，一步一顿地挪动脚步，额前的碎发已被冷汗浸透，脸色苍白得像洞壁上的骨粉。
“弟，你咋不说话？” 耐萨帝奥凑近了些，身体更加活跃了，“你帮我找到龙骨窟，这份大礼我得好好谢你。这样，龙族一半的矿脉给你？不够的话……”
夜羽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喘息，连抬眼的力气都快没了。甬道里弥漫着浓郁的龙魄气息，那些无形的能量像是无数根细针，正顺着他的毛孔往里钻，每走一步都像在拖拽千斤巨石。
“…… 要不把雷霆九圣的位置分你一半？” 耐萨帝奥还在自顾自盘算，突然发现夜羽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这才惊觉不对，“夜羽？你怎么了？”
黑影一闪，他已冲到夜羽面前，伸手一摸对方的额头，只觉一片冰凉，全是冷汗。夜羽的嘴唇泛着青紫色，胸口起伏得厉害，像是有座无形的山压着他。
“我…… 走不动了。” 夜羽的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这地方的气息…… 在压制我。”
耐萨帝奥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龙骨窟的龙魄对异族向来霸道。没事，哥背你！出现任何状况我都替你扛。” 他不由分说地蹲下身，轻轻一用力就将人背了起来。
“哥，要是我…… 想灭掉人类世界呢？哥你替我扛吗？” 夜羽趴在他背上，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
“那也扛！” 耐萨帝奥想都没想就应道，大步朝着甬道深处走去，龙靴踏在鳞片台阶上发出沉稳的声响，“不过你可别真这么干，不然我父亲得扒了我的皮。”
夜羽低低地笑了一声，却牵动了胸口的不适，忍不住咳嗽起来。耐萨帝奥连忙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堆叠的骸骨。那些龙族残骸层层叠叠，有的还保持着战斗的姿态，骨爪深深嵌进同伴的肋骨里，颅骨空洞的眼眶朝着甬道深处，像是在守护什么秘密。
“这些都是老祖宗们的遗骸。” 耐萨帝奥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几分肃穆，“有的是寿终正寝，有的是跟着神后征战时没的…… 龙魄这东西邪性得很，普通人沾到一点就会爆体而亡，妖兽沾上了要么疯魔要么变异，所以必须把残骸藏在这种隔绝天地的地方。”
他顿了顿，侧头看了眼背上的夜羽：“你现在虚弱，估计就是被龙魄压着了。尤其是你修为还被封印着，扛不住也正常。”
夜羽把脸贴在他温热的背上，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就算…… 没被封印，我也撑不了多久。快…… 进去看看。”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模糊，那些浓郁的龙魄像是在侵蚀他的神魂，再拖下去恐怕真的要陷入沉睡。
“好！” 耐萨帝奥不再多言，加快了脚步。甬道越往里走越宽敞，两侧的石壁上开始出现雕刻，全是龙族征战的壁画，金戈铁马的纹路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金光。地上的鳞片台阶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整的黑曜石地面，上面布满了复杂的符文，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脚下传来轻微的震颤。
夜羽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只隐约听见耐萨帝奥发出一声惊叹，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壮观的景象。他想抬头看看，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只能任由黑暗渐渐吞噬视线。
黑曜石地面中央，祭台如蛰伏的巨兽耸入穹顶。龙纹在台面上流转，似在复刻龙族从蛮荒到鼎盛的史诗，熊熊龙火在祭台顶端跳动，金红色的焰舌舔舐着空气，将耐萨帝奥周身的汗毛映得愈发璀璨。他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背后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轻响 —— 夜羽歪倒在祭坛边缘，双眼紧闭，苍白的脸上还沾着冷汗，显然是被浓郁的龙火气息彻底压垮了。
“吾儿来了，还不快来见我？”
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耐萨帝奥猛地转身，只见不远处的龙魄迷雾中，一道半透明的身影缓缓走出。玄色龙纹长袍在灵体周身飘动，银白长发用玄铁冠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鬓角，鼻梁高挺如刀削，黑色瞳仁里盛着比祭台龙火更炽烈的光。
“父亲！” 耐萨帝奥单膝跪地，身体多少有点紧张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黑龙王的灵体，明明只是魂念凝聚的虚影，却比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 尤其是指尖转动的龙形玉扳指，和他小时候偷戴过的那枚一模一样。
黑龙王俯身扶起他，灵体的手掌穿过儿子的肩膀，却带起一阵温暖的气流：“好多年不见，倒是长结实了。” 他的目光落在昏迷的夜羽身上，眉峰微挑，“这小友是谁？”
“新认的弟弟。” 耐萨帝奥大方的介绍夜羽，语气里带着炫耀，“他可厉害了，那扇符文门就是他解开的。”
“哦？” 黑龙王的声音里带着探究，却无半分轻视，“他配做你弟弟？”
“是我高攀了。” 耐萨帝奥惭愧开口，黑龙王满脸微笑信得过自己儿子的眼光。抬手按住夜羽的肩膀。一股温润的龙力涌入体内，瞬间驱散了四肢百骸的沉重感，连被龙魄压制的神魂都清明了许多。
夜羽醒来看见灵体模样的黑龙王，便知道此人是谁：“晚辈夜羽，拜见黑龙王。” 他再次单膝跪地，动作沉稳如松。
“快起来。” 黑龙王扶起他，灵体的指尖在他手腕上轻轻一点，眼中闪过赞许，他转向耐萨帝奥，语气里带着笑意，“我这傻儿子性子躁，这些年怕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大哥待我极好。” 夜羽刚说完，就见耐萨帝奥翻了个白眼，好歹现在的他是雷霆九圣，怎么能如此编排自己呢？
黑龙王大笑起来，灵体周围的龙火都跳得欢快了些：“好了，说正事。我这魂念撑不了太久，你们想问什么，抓紧时间。”
“父亲，那些和我长得一样的怪物到底是什么？” 耐萨帝奥抢着开口，这估计是他最疑惑的事情，“他们不仅实力和我一样，连我刚学会的招式都知道。”
黑龙王的笑容淡了下去，转身走向祭台。龙火在他灵体周围缭绕，将台面上的龙纹映照得愈发清晰：“这事得从你破蛋那天说起。”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遥远的回忆：“寻常龙族破蛋都是幼龙形态，需修炼成高级龙才能化人。可你破壳那天，我亲眼看见一个三尺高的孩童从蛋壳里爬出来，龙角龙尾俱全，却偏偏是人的模样。” 黑龙王顿了顿，指尖划过祭台上的一道裂痕，“那时我就该知道，你生来就不一般。”
接下来的几百年，耐萨帝奥的修炼速度震惊了整个龙族。别的幼龙需要百年才能掌握的吐息术，他三天就运用自如；长老们钻研千年的招式，他看一遍就能画出七八分神韵。千年未满，他已能在龙族试炼中击败九成以上的长辈，成为最年轻的佼佼者。
“可就在你一千两百岁那年，我在你眼里看到了九种眼神。” 黑龙王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有时是孩童的纯粹，有时是老者的沧桑，有时是修罗的暴戾，有时是智者的冷静…… 就像九个灵魂挤在一具身体里。”
那时恰逢神后到访，希望龙族出兵共抗其他世界的入侵。黑龙王带着龙族精锐随军出征，将耐萨帝奥托付给长老们照看。可他离开第八年，龙族圣殿突然传来急报 —— 耐萨帝奥在睡梦中暴走了。
“他们说，你化作了百尺高的九头巨龙，龙息烧毁了半个圣殿。” 黑龙王的灵体微微颤抖，“三十七个长老联手才将你压制，可你醒来后，对那晚的事毫无记忆。”
他和神后连夜赶回龙族，神后为耐萨帝奥把脉时，脸色骤变：“这孩子体内有九个灵魂，本是同根生，却在争夺身体的主导权。”
夜羽心头一震，终于明白那些复制体的来历。耐萨帝奥却愣在原地，喃喃道：“九个灵魂？那他们……”
“是你的意识。” 黑龙王看向他，眼中带着疼惜，“神后当年用时空之力将你另外八个灵魂封印在独立空间，本想等你实力足够再融合。可她走得突然，于是八个灵魂暂时留在龙骨窟。”
祭台上的龙火突然剧烈跳动，黑龙王的灵体开始变得透明：“那些灵魂体都是你，你的本体有多强大，他们就有多强大。那些招式，只要你会，他们也能会，唯一不同的就是性格不一样。有的暴戾，有的狡诈，有的善良。” 他看向耐萨帝奥，语气郑重，“现在，该是你把他们找回来的时候了。”
耐萨帝奥已经和他们对战过，知道自己的实力似乎不够道：“可我打不过他们……” 那些复制体不仅复刻了他的力量，更像是把他骨子里的暴戾单独拎了出来，招招狠戾不留余地，想起刚才的缠斗，他至今心有余悸。
黑龙王拍拍了耐萨帝奥的肩膀：“傻儿子，龙族的强大从不在蛮力。” 他抬手一挥，祭台周围的骸骨突然震颤，无数淡蓝色的光点从骨殖中渗出，如萤火虫般在空气中盘旋，“这龙骨窟藏着万年来的龙魄，是历代先祖的力量结晶。你若能吸收这些龙魄，别说融合那八个灵魂，就算是面对其他世界的敌人，也不足为据。”
耐萨帝奥眼中燃起斗志，拳头心攥出噼啪的电光：“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黑龙王转向夜羽，灵体的目光温和了许多：“小友，轮到你了。你随我儿闯过重重关卡，想必心里藏着不少疑问吧？”
夜羽望着祭台上跳动的龙火，内心其实有很多的问题，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问。
“哈哈，不着急。” 黑龙王的笑声让周围的龙魄光点都轻快起来，“你可知神后为何要在石门上刻满符文？” 见夜羽摇头，他继续道，“神后用了一种很难被发现的方式，把真相藏在门上，他希望有人能破解，有人能知道。”
“我已经破解了。” 夜羽低声道，脑海中闪过那一千零二十四个连贯的画面 ——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说出那个人到底是谁，那个不能被提起名字的人。
黑龙王的灵体猛地一震，瞳仁里爆发出惊喜的光：“你真的看懂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竟畅快地大笑起来，灵体周围的龙火都跳得更高了，“好！好！神后说过，能解开符文的，必定是能继承她意志的人。”
“可我还是不明白……” 夜羽刚要追问，就被黑龙王抬手打断。
“不必问我。” 黑龙王的声音带着深意，“我是龙族之王，毕生所想皆是守护族群；神后的智慧不是我能理解的，我若强行解释，只会用我的偏见困住你的思路。” 他望着夜羽，目光里满是期许，“你能破解她的符文，就该用她的思维去想 —— 女人的心思，从来不在拳头能打到的地方。”
夜羽心头一震，像是有层窗户纸被猛地捅破。他终于明白自己卡在哪里了 —— 他总以修士的杀伐、强者的博弈去揣测神后的布局，却忘了那些符文里藏着的细腻情感，那些看似无用的光影流转，或许才是最关键的密码。
“多谢黑龙王指点。” 夜羽躬身行礼，这次是发自内心的敬意。
黑龙王摆摆手，转身看向耐萨帝奥：“好了，该教我儿正事了。” 他指尖在祭台上一划，龙火突然分成九道，如锁链般缠上耐萨帝奥的四肢。“放松心神，让龙魄顺着血脉走，别用蛮力抵抗。”
耐萨帝奥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祭台中央。龙火瞬间将他包裹，那些盘旋的金色光点如归巢的蜂群，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毛孔。他的龙鳞开始泛起玉石般的光泽，额间的龙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原本断裂的龙翼伤口处，竟有新的骨节在缓缓滋生。
“记住，龙魄不仅是力量，更是先祖的智慧。” 黑龙王的声音在火光中回荡，灵体却在逐渐变得透明，“吸收它们，不是吞噬，是对话……”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化作万千光屑，融入祭台的龙火之中。夜羽站在台下，看着耐萨帝奥在蓝色光雨中闭目凝神，祭台的龙火越烧越旺，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夜羽退到角落，逐渐盘膝而坐用自己的意识带入神后的视角，重新思考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