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到驻守大沽口的诏令后,商团北军上下都有些群情激愤。
虽然陈济方知道,属下们的这些情绪是可以理解的,他也完全可以把控得住。但为了安抚将士们的心,同时也是要表达自己的态度,他还是和大哥陈济云联名向皇帝上了份奏折。
在折子中,兄弟俩情真意切的恳请皇帝,准许北军返回江南。至少也分一部分兵力南返,以缓解江南局势。余下的则可以用轮换的方式驻留塘、沽一带,以解将士思乡之苦。
上奏的结果,其实并没有出乎陈家兄弟的意料。此折呈上几日后,便被皇帝驳回。还严令他们应依前令如期履行。
如今在咸丰的心中,哪儿都不如京畿的安全要紧,谁都不若他自己的安心最重。近前的安稳,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才是他真正在意的。至于其他地方的战事,对于他而言,已经越来越遥远了。
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南方那些败仗、危局,他已经听了快十年了,早已习以为常,无所谓了。江南既然早已糜烂,那就由它继续糜烂下去吧。只要不危及北方的事,都可以将来慢慢再说。
陈济方无奈之下,为了再作争取,只得去找找奕?,看看他能不能想想办法。
听闻陈济方来访,奕?大喜,忙命人引其到西院的葆光室。
还未入跨院,陈济方便瞧到奕?已经候在小院的门前了,一旁陪着的还有文祥。见到陈济方后,两人便迎了上来。
陈济方忙快步上前,同时拱手道:“哎呀,王爷。您还亲自出来了,真是不敢当啊。深夜来访,扰了清静,恕罪,恕罪。”
奕?满面笑容的大步迎上,一只手一把拉住陈济方,“陈侯,你跟本王就别客气了,你这般贵客,本王可是时时都盼着的。”
一边的文祥也笑着拱手道:“兄台别来无恙,身上的伤近日可好些?”
“好多了,好多了,多谢贤弟记挂。陈某这点小伤,真是让王爷和贤弟多费心了。如此情意,陈某铭记在心。贤弟在此,可是与王爷有公务?我这冒昧而来的,别耽误了你们谈正事。”
“哎,无妨,无妨。”奕?摆手道,“正好你来,有些事儿还可以帮我们参详参详。咱就别在这儿站着了,里面聊,请。”
奕?说罢,便拉着陈济方朝里边去,边走边道:“陈侯这是头次来本王这儿,觉得这府宅如何啊?”
“哈哈。”陈济方笑着答道:“久闻王府盛名,今日才略一见,便知名不虚传,实是精美。”
“哦?既如此,本王便带你转转。”
“啊不可,不可,王爷太客气了。深夜来访已是不便,还是改日吧。”
“如此便说定了。那你可记得,一定要常来哦。”
说笑间,已入室内。
宾主落座后,下人在进过茶点后便都退了出去。屋内便只剩下三人聊着天儿。
闲谈之中逮了个空隙,陈济方微咳了一声,拱手向奕?说道:“陈某今晚叨扰,其实是有件事想求助王爷。还请王爷帮忙画个策,看看能否转圜。”
“哦,陈侯莫要客气。不知是何等事,竟能难住陈侯你。不妨说来听听,只要本王能帮得上的,定全力以赴。”
见奕?如此讲,陈济方便把来意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听过陈济方的话,奕?略沉吟了一下。随后他说:“皇兄留你们在京畿,其用意,本王大体倒能揣摩得到。而陈侯和将士们的思乡之苦,却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这事儿急不得,否则把皇兄惹恼了,反而不好。这样吧,先缓缓,过些日子,等洋人退兵了,你们该接防也照样去接防。等过了这阵儿,本王再找机会跟皇兄说说。”
奕?如此答复,陈济方也只能接受,便道:“王爷这么说,我等便听王爷的了。此事还有劳王爷多费心啦。”
奕?摆摆手,笑道:“其实这事儿本是好事,说明皇兄是看重陈侯的。若陈侯能留在京畿这边,对今后大展宏图,更有裨益。我等也可经常往来不是。”
“王爷说笑了,”陈济方摇头道,“陈某志不在此啊。如今陈某身负夺服,叔父至今不得归葬。哪敢有其他妄想啊。唉!”说着,他不禁黯然。
奕?见状,直与文祥相觑。
文祥便忙着岔开话头道:“这要说到洋人,唉,眼下就有一桩难缠的事,王爷和我都为此头疼不已。可巧今日兄台过来,正好帮我等出出主意。”
“对对对。你不提,我差点忘了。哎呀这件事儿啊,可真是愁死本王了。快快,博川快给陈侯讲讲,让陈侯给咱排解排解。”
陈济方心中不禁苦笑,自己的事还没着落,这又摊上别的了。这跟洋人有关的事儿,能是什么好事。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竟还主动撞上门儿来。
可就算是心中一万个不乐意,他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应承着,听着文祥的描述。
一听才知道,这还真是一件难事。原来是沙俄公使伊格纳提耶夫伯爵,要求同大清签订条约的事。
这位公使,在英法联军入侵前后,一直都在上蹿下跳。他抛出一大堆苛刻条款,企图趁火打劫,为沙俄谋取利益。
他一面自称,英法之所以停战,是受到他的调解,他对大清有功,自然应该索取相应的“报酬”。
另一方面,他还威胁奕?等人,若不全班答应他的条件,他便能随时召回正在退兵的英法联军,重启战端。并且称沙俄的陆军、海军也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以自行前来取得这些利益。
在他的反复要挟下,奕?等人既难辨真伪,又不胜其扰。一筹莫展之时,便商议是否报予皇帝圣裁来解决。可巧陈济方便来了。
陈济方心中不禁有气,暗自说:我怎么就这么可巧呢?
听完文祥的讲述后,在两人殷切的目光下,陈济方缓缓的说道:“我怎么听说,这沙俄就在几年前,刚跟英法打过一仗呢?好像听说是它输了,输得还挺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