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济方一句淡淡的话,却听得奕?和文祥目瞪口呆。
如此海外的大事件,他们竟然毫不知晓,对外洋事务的无知也可见一斑。
而陈济方在早年创办商团时,曾私下聘请过法国退伍军官做教员。并同上海的各路洋人关系不错。即使是在他带领商团北军北上作战之后,联系、讯息也未曾中断。故而对这些海外的要事,他都是知晓的。
“你,你的意思是说……”奕?禁不住嘟囔道。
“王爷,难道您相信,英法的人会听这沙俄人,也就是从前的手下败将的话么?”
“嗯,这,倒也是。可是,可是若他们之间早有勾结,串通好了的呢?”奕?仍一脸担忧的问道。
陈济方心中真是哭笑不得,心说:我的傻王爷啊,你这真是无可救药啊。不行,对于这种赤裸裸的讹诈,一定要坚决抵制。
他看着奕?说:“王爷,既然咱们无法确认,这位伊格纳提耶夫所说的话,是真是伪。那您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英法的人呢?咱们何苦自己在这绞尽脑汁呢?”
“对呀!兄台说得太对了!”没等奕?言语,一旁的文祥猛得一拍大腿,几乎跳起来叫道。这声势倒是惊得奕?一激灵,张着嘴瞪向文祥。
文祥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为刚才自己激动得失态,尴尬的笑着。可他的目光却钦服的望着陈济方。
而此刻,陈济方豪迈的站起身来,拱手朝着奕?和文祥说道:“王爷,文相,若那沙俄人再以自家出兵来要挟。请尽可告诉他,他若敢来,陈某不才,定率领商团将士与其血战到底,以保我大清万民。”
受到陈济方的气魄感染,奕?和文祥也纷纷起身,抱拳相敬,激动得竟一时无语。
事情的真实情况,果真如陈济方所说,甚至超出了他的估计。
奕?在随后与英法方面的交流中,从侧面打探了沙俄的情况。得到的讯息,让他大为惊讶,同时又深感到庆幸。
据英法人员讲,他们此次的军事行动,完全是由自己主导的,怎么可能会受别国的影响。而且他们早就想赶紧撤兵回家了,根本不想再留下一兵一卒。
至于沙俄公使对战局的作用。他不但未对停战做过任何贡献——也没有能力有任何贡献,反倒在战事初期为英法联军的军事行动提供过不少的情报。比如沿运河经通州方向的进攻路线,就是受到了他的建议和怂恿。
奕?为能及时得到陈济方的指点而感到庆幸,否则日后他必将身负骂名,为人攻讦。
可如此一来,伊格纳提耶夫的底牌也就全部显露了出来。他也再无计可施,只能用上最后一招,磨。
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最终由奕?与其达成了一份条约,内容只有两项:大清开放张家口、库伦、喀什噶尔为商埠;沙俄可以在库伦、喀什噶尔设立领事馆。仅此而已。
至于这位俄使此前提出的其他十余条款项,皆不了了之。
通过这件事,也让奕?和文祥越发的看重陈济方的才能。与他相交的心意更加强烈。
可陈济方的心中却只有无奈。随着外事皆定,英法联军也已逐步撤走,他只得同大哥陈济云一道,安排商团北军陆续进驻大沽等地,接管防务。
留在京畿,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只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作为一支有实力的力量,存在于靠近帝国权力中心的地带,或许在遇到机会时,也许能博得一份不一般的境遇。
当然这也要看,到底会不会有机会发生。
可江南那边,陈济方的另外两位兄弟那里,局面却要困苦得多了。
虽说是处在大后方,但商团南军的兵力却一直不盛。
南北分兵之前,商团共计不过四个团的主力,总兵力一万五千余人。
陈济方等人率部勤王时,初始便带走了商团的第三团和第四团,加上其他专业兵种小队,共计八千人上下。而留下的第一、二两团,则是在之前的战斗中伤亡较大,需要休整。
北军北上之后,需要为其进行人员的运输,保障后勤补给,特别是装备和弹药的补给。这些都需要从江南来调运。
输送的路线,也是由陈济方选定的。即从上海出发,经海路至海州。以海州为重要中转,向西至徐州府宿迁县设立枢纽。再沿运河向南北,或其他方向转运。
正是凭借着这条大动脉,陈济方才能带着商团北军,长年活动于淮北之地。先后同太平天国北伐军、皖北太平军、捻军和英法联军进行作战。
其实在分兵之后,陈堂父子等人,也对商团南军进行过扩充。但增编的兵力,却多数被陈济方陆续抽调走了。
因此,到了八里桥之战时,商团北军的序列中,已包含有第一、三、四、五、六、九团,共六个团作为主力,总计两万五千余人。
其中,除了第三、四团是第一批北上的以外。第九团的装备是从南方运来,人员则主要是就地募集的。余下的第一、五、六团,都是陆续从江南,成建制的增调过来的。
而反观商团南军,至咸丰十年太平军攻破江南大营时,主力只有第二、七、八团。并且都不齐编,每团只编有三个营。
算上其他专业兵种单位,南军兵力总计不足万人。唯有身处大后方的优势,让他们的装备和弹药十分充足。
在很多年里,除了要保障商团南军和北军的供给外,陈家控制下的苏南地区,还要担负江南大营的部分补给,和大部分粮饷。
相较商团自身,清军的索取才更是个无底洞。因此陈堂父子,也着实没有更多余力发展南军。
而如今的局势,却已大不一样了。江南大营的彻底崩溃,让接替父亲掌控苏南的陈济怀,只能依靠商团南军来作战了。
虽说江南大营的清军被歼,对陈济怀来说也有好处。那就是甩掉了这个巨大的累赘后,可以轻装上阵,集中力量发展商团了。但这是需要时间的,而眼下却有十余万的太平军压在面前。
陈堂去世后,商团南军以素衣为服。当太平军来犯时,将士们齐心迎战,颇有悲壮之气。而沉着指挥,勉力应战之余,陈济怀心中仍忐忑于手里的这点兵力,到底能支撑多久。